o5議會聽證室，與安全委員會的會議室相比，更像是一個概念的真空。這裡沒有任何實體，隻有無儘的黑暗，以及懸浮其中的十三個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符號希臘字母從apha到u，代表著基金會最高權力的十三把交椅。聲音經過多重加密和扭曲，如同來自遙遠星係的低語，徹底剝離了任何人性的痕跡。伊芙琳·阿伯納西站在中央唯一的光柱下，感覺自己像一顆被投入宇宙深淵的塵埃。
她身邊投射著精心準備的全息提案，詳細闡述了“活體收容站點計劃”的每一個細節：選址一個位於格陵蘭冰蓋下、已被淨化的前異常空間）、結構設計、生態循環係統、多層安防協議、失效保險包括站點自毀程序和針對scp040的終極中和方案），以及長期觀察研究計劃。
雷尼爾主管的虛影站在她側後方稍遠的位置，如同一個沉默的擔保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力量的宣示。
“阿伯納西博士，”一個如同金屬摩擦的扭曲聲音從apid級實體，從高度監控的環境，轉移至一個由它自身能力參與構建和維護的領域。這違背了收容的基本原則隔離與控製。”
伊芙琳早已預料到此番詰難。她深吸一口氣，虛擬影像隨著她的操作，切換到“灰燼之歌”事件的數據對比圖。
“議會成員，基本原則的終極目的是保護人類。當前收容模式，通過抑製和禁錮，正在製造一個不穩定、焦慮且潛力被壓抑的個體。而當危機真正來臨如‘灰燼之歌’事件我們卻不得不依賴她不受抑製的能力來拯救站點。這本身就是一種矛盾。”她的聲音在技術增強下，清晰而穩定地在黑暗中回響。
a符號下響起，“提案則要求我們信任‘園丁’。你如何保證，這個‘園丁’不會某天決定，她花園的邊界需要擴展？或者，她所認為的‘害蟲’，包含了人類？”
“通過引導和建立互信，而非純粹的壓製。”伊芙琳切換畫麵，展示四十進行微操土壤和治愈傷員時的穩定腦波圖，“項目正在學習控製。她恐懼於傷害他人，渴望理解自身。我的提案核心，正是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將這種不可預測的潛力，轉化為可控的、可引導的技能。我們不是在釋放野獸，而是在教育一個擁有神力的孩子。一個充滿敵意的神，與一個願意合作的神，哪個更符合基金會利益？”
“詩意化的比喻無法量化風險，博士。”deta符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
“那就用數據量化。”伊芙琳毫不退讓，她調出了加密日誌中的核心記錄，將其與官方報告並列展示，“這是她在抑製力場下的生理心理數據，持續低迷，共生體活性衰減。這是她在進行良性、受引導能力應用時的數據，活力提升，控製力增強。禁錮的成本是她的衰敗和潛在的情緒爆發風險；引導的收益是她的成長、穩定化，以及其能力可能帶來的、無法估量的戰略價值包括但不限於生物威脅化解、生態修複，甚至可能為理解其他生物型scp提供鑰匙。”
她拋出了最後的籌碼：“並且，我，伊芙琳·阿伯納西，自願作為永久監管者入駐站點。我的生命，將與項目的穩定性和站點的安全直接綁定。如果項目失控，我將是第一個犧牲品。”
黑暗中，符號們沉默地閃爍著，代表著無聲的信息交換。伊芙琳知道，他們在權衡，在計算概率，在評估她這個“變量”的可信度。
良久，apha符號再次發聲：“雷尼爾主管。你支持此提案的理由。”
雷尼爾的虛影上前一步，他的聲音同樣被處理過，但那份固有的冷靜和權威依舊存在。
“議會成員。我的職責是評估並管理風險。阿伯納西博士的提案，確實引入了新的變量和不確定性。然而，經過對scp040所有行為記錄，尤其是近期事件的分析，我得出結論：將其長期置於當前高壓抑製環境下，其情緒崩潰及能力暴走的長期風險，正在穩步升高。‘灰燼之歌’事件證明，其能力在特定情境下具有不可替代的戰略價值。”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投下最關鍵的一枚籌碼。
“因此，我認為該提案提供了一個機會，將不可預測的、被動積累的風險，轉化為主動管理的、邊界明確的風險。其預設的安防與失效保險措施，在理論上足以應對‘eucid’級上限的威脅。我建議，將此計劃作為一個有限期的試點項目予以批準，並進行最嚴格的初期監控。”
雷尼爾的表態，如同一塊投入靜湖的巨石。他並非感性的倡導者，而是基於風險計算的認可，其分量遠超伊芙琳的任何言辭。
符號們再次陷入沉寂。伊芙琳能感覺到那無形的壓力，仿佛整個世界的重量都懸在這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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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apha符號宣布：“議會需要進行最終投票。在此之間，阿伯納西博士，我們需要最後一次、也是最直接的一次證明。”
“證明什麼？”伊芙琳問，心跳加速。
“證明你所謂的‘引導’是有效的。證明項目能夠在壓力下，遵循精確的、非本能的指令。”beta符號接口道，“我們將提供一個測試樣本。”
話音剛落，伊芙琳身旁的光柱中，投射出一個新的影像。那是一個透明密閉容器，裡麵存放著一小塊扭曲、焦黑、仿佛被強酸和火焰共同洗禮過的生物組織。它還在微微搏動，散發著不祥的、微弱的能量輻射。
“這是從scp███‘枯萎之心’的一次小型收容失效中回收的汙染組織樣本。”apha解釋，“它具有高度侵略性、精神汙染性，並能緩慢同化接觸到的有機質。常規物理和化學手段極難徹底淨化。你的任務是：引導scp040，在不直接接觸、不擴大其影響範圍的前提下，精確地將其‘進化’為一種完全無害、且易於封裝處理的形態。”
這是一個極其苛刻的測試。目標物危險而令人不適，要求精準控製，並且限定了最終形態。這不僅是測試四十的能力，更是測試伊芙琳的引導能力，以及她們之間的默契。
“我們接受測試。”伊芙琳沒有任何猶豫。
測試被安排在一個特製的、雙重屏蔽的觀察室內進行。四十被帶入時，顯得有些緊張，尤其是當她“感知”到那個容器中傳來的、如同無數細小哀嚎般的汙濁頻率時，她的小臉皺了起來，下意識地往伊芙琳身邊靠了靠。scp0401a也變得棱角分明。
o5議會的符號虛影，以更高的權限懸浮在觀察窗外，如同冷漠的神隻，注視著凡間的實驗。
“四十，聽著，”伊芙琳蹲下身，雙手扶住女孩的肩膀，目光堅定地望入她異色的雙眸，“看到那個容器裡的東西了嗎？它很……‘痛苦’，也很危險。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用一種非常小心、非常精確的方式，去‘告訴’它，讓它停止痛苦，變得……安靜，像一塊普通的石頭。”
她強調了“精確”和“停止痛苦”，將任務與四十的同理心和對“安靜”的渴望聯係起來。
四十看著那個搏動的、令人作嘔的組織，綠色右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但更多的是警惕。“它……很難聽。比刮玻璃還難聽。”
“我知道。所以我們讓它安靜下來。”伊芙琳引導著她，“就像你讓那些吵鬨的真菌變成安靜的苔蘚一樣。但這次，要更小心，隻針對它，不要影響彆的。你能感覺到它的‘邊界’嗎？”
四十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幾分鐘後，她點點頭。“嗯……它被關在那個亮亮的盒子子裡。”
“好。那麼，隻對盒子裡的它‘說話’。輕輕地，告訴它，是時候沉睡了，變成一塊……光滑的、灰色的鵝卵石。”
四十麵向容器，伸出小手。監測儀器上的波形再次出現，那是一種高度凝練、如同精密手術刀般的脈衝。她沒有表現出痛苦，隻有全神貫注的緊繃。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張力。
容器內，那塊搏動的、焦黑的汙染組織，開始發生變化。它令人不安的蠕動減緩，那不祥的能量輻射讀數迅速下降。它的顏色從焦黑褪變為暗灰，質地從扭曲黏膩變得光滑、堅硬。幾秒鐘內，它徹底靜止下來，變成了一塊毫不起眼的、雞蛋大小的灰色鵝卵石，安靜地躺在容器底部。
整個過程，精準，迅速，完全符合指令要求。
四十放下手，微微喘息，但狀態遠比之前任何一次大規模能力使用後都要好。她抬頭看向伊芙琳，眼中帶著詢問。
伊芙琳看向監測數據，汙染性歸零，生物活性消失。她對著通訊器，聲音清晰地彙報：“測試完成。目標已惰性化，轉化為無害矽酸鹽結構。”
觀察窗外，o5議會的符號虛影沉默地懸浮著。沒有讚賞，沒有驚歎，隻有絕對的、非人的冷靜。
片刻後，apha符號的聲音在伊芙琳和雷尼爾的接收器中響起：
“提案，批準。試點期，二十四個月。資源調配立即開始。阿伯納西博士，你與項目scp040，將在一個月內轉移至新站點‘淨土terranova）’。記住，這是試點。任何偏離預期的跡象，都將導致計劃立即終止，並執行預設的最終方案。”
光柱熄滅，符號虛影一個接一個地消失，無儘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伊芙琳站在原地，雙腿有些發軟，巨大的喜悅和更巨大的責任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成功了。
她低頭，看向正拉著她衣角的四十。女孩似乎不明白剛才發生的一切意味著什麼，但她能感受到伊芙琳如釋重負的情緒。
“我們……做到了嗎？”四十小聲問。
伊芙琳蹲下，緊緊抱住她，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是的，孩子，我們做到了。”她在四十耳邊輕聲說，聲音帶著哽咽和無限的希望，“我們要回家了。一個真正屬於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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