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貧民窟卻早已有了動靜。端木燼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
他身上黏膩腥臭，血汙與雜質幾乎糊了一層硬殼，急需清洗。拎起角落一個破舊的水桶，他朝著巷口公用水井走去。
井口圍著幾個早起打水的婦人，看到端木燼過來，尤其是聞到他身上那股難以言喻的味道，都下意識地掩鼻退開了幾步，眼神裡帶著一絲嫌棄。端木燼目不斜視，將木桶扔進井裡，打上來半桶渾濁發黃的井水。
這水汙染嚴重，煮沸了都未必敢喝，但用來衝洗身體，和清洗衣物倒是勉強可以。
他提起水桶，走到井邊僻靜處，直接將冰冷的井水從頭頂澆下。
“嘩啦——！”
刺骨的涼意瞬間激透全身，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一夜煉化的精神疲憊感，在這突如其來的冰冷刺激下，竟被強行驅散了不少，頭腦變得異常清醒。他反複衝洗了幾遍，直到皮膚搓得發紅，那股腥臭味道才徹底消失。
換上另一套同樣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乾淨舊衣，將濕漉漉的黑發隨意向後捋了捋，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格外清亮的眼睛。儘管臉色因精神消耗而略顯蒼白，但整個人煥發出的精氣神，與昨日已截然不同。
收拾停當，他將換下的臟衣服泡在水桶裡，便朝著老雷鐵匠鋪走去。今日，他感覺腳步格外輕快，身體裡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需要找個地方宣泄和熟悉。
剛到鋪子門口，就聽到裡麵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推門進去，果然看到雷叔的兒子雷鵬飛也在，正掄著一把小號的錘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一塊燒紅的鐵條。師娘施若宣則坐在櫃台後麵，就著窗口的光線縫補著一件衣服。
“雷叔，師娘，鵬飛。”端木燼如常打招呼。
施若宣抬起頭，溫和地笑了笑：“燼哥兒來了。”她目光在端木燼臉上頓了頓，微微蹙眉，“臉色怎麼有些差？沒休息好？”
“沒事，師娘，做了個噩夢，沒睡踏實。”端木燼含糊地應道，心中微暖。
雷鵬飛聞聲轉過頭，上下打量了端木燼一眼，嘴角習慣性地撇起一絲嘲弄：“喲，我們的大忙人來了？還以為你在拳場賺了錢，就不來乾這又臟又累的活兒了呢。”
雷炎正赤著上身，揮汗如雨地鍛打著一把刀坯，古銅色的肌肉在爐火映照下賁張有力。他聽到兒子的話，頭也沒抬，沉聲嗬斥了一句：“少廢話！乾你的活！力道軟綿綿的，沒吃飯嗎？”
雷鵬飛縮了縮脖子，不敢頂撞父親，卻把不滿撒在了手裡的鐵條上，錘子砸得砰砰響，火星四濺。
端木燼沒理會雷鵬飛的挖苦，自顧自走到爐膛邊，拿起一把常用的中型鐵錘，掂量了一下。奇怪，這往日覺得頗為趁手的錘子，此刻握在手裡，竟感覺輕飄飄的，如同拿著一根枯枝。
他深吸一口氣，從爐中夾出一塊需要反複鍛打的熟鐵塊，放在鐵砧上。回憶著雷叔教導的發勁技巧，腰馬合一，力貫手臂，一錘砸下！
“鐺！！！”
一聲異常沉悶、巨大的爆響猛然在鋪子裡炸開！仿佛不是鐵錘敲擊，而是巨石砸落！
所有人都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施若宣手裡的針線頓住了。雷鵬飛更是手一抖，錘子差點脫手。
隻見端木燼那一錘下去，那塊燒紅的熟鐵塊竟被砸得嚴重變形，邊緣甚至濺射出一小撮熾熱的鐵屑！
這得是多大的蠻力？！
端木燼自己也愣住了，看著那慘不忍睹的鐵塊，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對新增的力量預估嚴重不足，剛才甚至感覺沒用多大力氣。
短暫的寂靜後，雷鵬飛像是抓住了天大的笑話，指著那鐵塊誇張地大笑起來：“哈哈哈！端木燼！你傻了吧？你這是打鐵還是砸鐵啊？這塊料子算是廢了！哈哈哈，你說你昨天是不是把錢都輸光了，腦子也被打壞了？”
他刺耳的笑聲在鋪子裡回蕩。
施若宣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鵬飛！少說兩句！”但她看向端木燼的眼神也帶著些許疑惑和擔憂。
一直埋頭工作的雷炎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大錘。他轉過身，那雙因常年麵對爐火而顯得格外銳利的眼睛，仔細地上下掃視著端木燼。
雷炎眉頭緊緊皺起，粗獷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疑。他是武者巔峰，感知遠比常人敏銳。他清晰地感覺到，僅僅幾天過去，眼前這個少年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不僅僅是力氣變大了那麼簡單，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蛻變，氣血似乎更加旺盛，精氣神也更加凝聚，隱隱透出一股......銳氣？
聯想到端木燼去了武者公會，又賺了不少積分......一個驚人的猜測瞬間劃過雷炎的腦海，讓他的心臟猛地一跳！但他立刻壓下了這個念頭，那太瘋狂，太危險了。
“沒事。”雷炎的聲音依舊粗豪，聽不出太多責備，他指著旁邊一堆需要粗鍛的鐵料，“力道沒控製好，下次注意。去那邊，把這些都鍛成型，正好練練你的控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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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雷叔。”端木燼點點頭，重新挑了一把更沉重、更結實的錘子，走向那堆鐵料。
雷鵬飛見父親不僅沒罵端木燼，反而給了他更適合練手的活兒，不滿地嘀咕了幾句，卻也不敢大聲。
端木燼不再理會外界乾擾。他沉下心，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對自身力量的感知和控製上。
他再次舉起重錘。
“鐺！”這一下，聲音依舊響亮，但不再是那種失控的爆鳴。鐵塊變形，卻在可控範圍內。
他不斷調整著呼吸，感受著肌肉纖維的細微收縮與發力，控製著那股澎湃的新生力量，灌注錘頭。
“鐺！”“鐺！”“鐺！”
富有節奏的打鐵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每一聲敲擊都顯得格外沉穩、紮實，蘊含著一種內斂的爆發力。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用心體會著每一次發力、每一次碰撞的反震，借此來熟悉和掌控這具蛻變後的身體。
汗水很快再次浸濕了他的衣衫，手臂也開始發酸，但他眼神專注，毫不停歇。
雷鵬飛看著端木燼那副專心致誌、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樣子，覺得無趣，哼了一聲，也不再刻意挖苦，隻是偶爾投去的目光依舊帶著不服氣。
雷炎一邊忙著自己的活計，一邊用眼角餘光關注著端木燼，越看，他心中的驚疑就越甚。端木燼的進步速度肉眼可見，對力道的掌控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變得精準、圓熟。這絕不僅僅是天賦好能解釋的。
‘這小子......這幾天到底經曆了什麼？’雷炎心中暗忖，握著錘柄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爐火熊熊，映照著少年專注而堅毅的側臉。汗水滴落在熾熱的鐵砧上，發出“嗤”的輕響，化作一縷白汽。
他正在用最笨拙，卻也最紮實的方式，馴服著體內那隻名為“力量”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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