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燼，此刻的身份是“山貓”。他在那硬板通鋪上靜坐了片刻，熟悉了一下環境。同屋的另外幾個鋪位都空著，想必其主人都還在外麵當值或忙碌。房間簡陋，但還算乾燥，比他剛來時看到的那些窩棚強了太多。
他沒有過多耽擱，起身整理了一下那身灰布衣服，將代表著烏衣幫身份的木牌，仔細掛在腰間顯眼處，便出門去找王釗複命。
王釗在一間偏房裡處理公務，他正拿著本冊子勾畫著什麼。見端木燼進來，他放下冊子：“安頓好了？”
“回王頭目，安頓好了。”端木燼恭敬回答。“多謝王頭目收留。”
王釗點點頭，丟過來一套黑色勁裝，胸前同樣有一個白色的“烏”字標記，但樣式和精致程度似乎與王釗身上那件略有不同，更接近普通幫眾。“把這身換上，算是咱們呂堂主這一脈的皮。以後在外麵走動，也方便些。”
端木燼接過衣服，入手質地比看起來要結實些。“是，頭目。”他沒有任何猶豫，當場便迅速套上烏衣幫的製服，大小還算合身。這身黑衣一穿，他身上的氣質似乎也悄然發生了變化，更融入這片環境了。
“嗯，有點樣子了。”王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還算滿意。“既然入了夥，就要守幫裡的規矩。咱們呂堂主麾下，第一條規矩就是不準欺壓良善，收取‘平安錢’要按定好的份額，不準私下加碼、敲詐勒索。第二條，不準吃裡扒外，背叛兄弟。第三條，令行禁止，交給你的差事，必須儘力辦好。能做到嗎？”
“能！”端木燼回答得乾脆利落。“山貓一定嚴守幫規，聽從頭目和堂主吩咐！”
“好。”王釗語氣緩和了些。“你剛來，很多事不熟悉。今天先跟著阿明他們小隊去西街貨倉那邊值守，熟悉一下環境流程。多看多聽少說話，有什麼不懂的，問阿明。”
“明白！”
很快，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武徒巔峰境、眼神透著精明的年輕幫眾被叫了進來，他腰間木牌的編號是“077”。
“阿明，這是新來的山貓，編號121。今天跟你們隊，去西街貨倉值守，你帶帶他。”王釗吩咐道。
阿明好奇地看了看端木燼，點頭應道：“好的，王頭目。山貓兄弟，跟我來吧。”
端木燼對王釗行了一禮，跟著阿明走出了房間。
去往西街貨倉的路上，阿明是個話癆，主動跟端木燼搭話：“山貓兄弟，新來的？以前混哪兒的？”
“以前在南邊混，混不下去了想來這邊碰碰運氣。”端木燼含糊道。
“嘿，來這兒就對了！”阿明以為端木燼說的南邊是南城門那邊的幾個區，經常有這種在一個區得罪了人跑去另外一個區的。“你小子運氣不錯，一來就分到咱們王頭目手下，還直接進了呂堂主的堂口。”
“哦？這還有什麼說法嗎？”端木燼順勢問道。
“那當然！”阿明壓低了些聲音。“咱們烏衣幫兩個幫主，兩個堂主，就數呂堂主最講義氣，對手下兄弟也最公道！該給的份子錢從不克扣，出了事也真給兄弟們撐腰。不像東邊那片，歸方堂主管，他手下那個劉三，哼，專會欺軟怕硬，盤剝自己人比收保護費還狠！”
端木燼默默聽著，這與之前茶攤聽到的抱怨相符。“那......幫主呢？不管這些嗎？”
阿明撇撇嘴：“幫主鄔爺？鄔爺主要管著幫裡的大方向和跟外麵勢力打交道，這些堂口瑣事，一般都交給兩位堂主打理。除非鬨得太過火，不然鄔爺很少插手。”
“那副幫主呢？”端木燼繼續小心打探。
“副幫主伊爺，主要協助幫主處理大事，平時也很少管具體事務。呂堂主排第三，方堂主排第四。不過方堂主仗著資曆老，又會討好幫主，經常跟呂堂主彆苗頭......”阿明說到這，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趕緊打住。“咳咳，這些你以後慢慢就知道了。總之，跟著呂堂主和王頭目，錯不了！”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西街的一處貨倉。貨倉不小，門口有四個幫眾值守，見到阿明都打招呼。
“明哥！”
“阿明來了。”
“這位是？”有人看向端木燼。
“新來的兄弟，山貓，編號121，王頭目安排今天跟咱們隊。”阿明介紹道。“山貓，這是阿牛、黑皮、小春和耗子。”
端木燼一一抱拳見禮，態度不卑不亢。那幾名武徒見他氣息是武者入門，並且是王頭目親自安排進來的，對他非常客氣。
值守貨倉的工作很枯燥，主要是防止有人偷竊或搗亂。端木燼跟著阿明幾人，認真地在貨倉外圍巡邏，熟悉各個角落。他話不多，但眼神活絡，學習得很快，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阿明說一遍他就記住，這讓阿明對他好感大增。
傍晚時分，有一夥人試圖靠近貨倉後門，被阿明帶人攔下。對方態度囂張，聲稱要進去查驗方堂主朋友的貨。
阿明卻毫不退讓，按著腰刀冷聲道：“這裡是呂堂主的貨倉，一切進出必須有呂堂主的手令或王頭目的吩咐！你們的手令呢？”
那夥人拿不出手令，罵罵咧咧，見阿明幾人態度強硬，最終也沒敢硬闖，悻悻離去。
“媽的，又是方老四那邊的人，總想來找茬！”人走後，阿牛啐了一口罵道。
阿明臉色也不太好看，對端木燼道：“看到了吧？以後遇到這種人，不用怕，按規矩辦事就行。咱們占著理，呂堂主會給咱們撐腰。”
端木燼點頭表示明白，他心裡對烏衣幫內部的紛爭有了更直觀的認識。呂世勳和方宏傑兩派的矛盾已經擺在了明麵上，甚至到了互相給對方下絆子的程度。
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但他還需要更多信息，關於那位幾乎不露麵的副幫主伊俊丞。以及最重要的，幫主鄔泰的真實態度。
一天的值守很快過去，並無大事發生。交接班後，阿明拍拍端木燼的肩膀：“走，山貓，帶你去吃晚飯，順便認認食堂的路。”
端木燼跟著他，向食堂走去。他看著身邊這些穿著同樣黑衣的人們，他們有的麻木，有的精明，有的還保留著一絲熱血。這就是烏衣幫，一個在泥濘中掙紮求存，內部同樣充滿傾軋的龐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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