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者”。
這個陌生的稱謂,帶著一種超然物外的冰冷質感,在死寂的駕駛艙內回蕩。它不屬於“火種”,不屬於“守望者”,更不屬於“收割者”。仿佛一個一直隱藏在幕布之後、冷眼旁觀著一切的存在,終於在這一刻,因為棋盤上出現了超出預期的變量,而投下了自己的影子。
林毅猛地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通訊器,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劫後餘生的慶幸被更深的警惕取代。又一個未知的勢力?是敵是友?在這宇宙尺度的殘酷遊戲中,“觀測者”扮演著什麼角色?
他艱難地挪動疼痛的身體,靠近控製台,目光掃過外部傳感器傳回的圖像。收割者艦隊的混亂依舊在持續,但它們龐大的數量和組織性正在緩慢恢複秩序,如同被攪動的蟻群重新集結。時間依舊緊迫。
“你們是誰?”林毅對著通訊器沉聲問道,聲音因乾渴和虛弱而沙啞。
“我們是記錄者,平衡的維護者,亦是邊界的看守。”那中性聲音回答,語調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逆流協議’的執行,導致‘基因鎖’結構瀕臨崩潰,太陽係靈能場域進入不可預測的混沌狀態。此事件已超出預設演變模型閾值。”
維護平衡?邊界看守?林毅敏銳地捕捉到這些詞語。難道“觀測者”是確保“農場”實驗能在一定規則內運行的“裁判”?還是說,他們監視的對象,也包括“收割者”本身?
“你們想做什麼?”
“根據條例,當實驗場出現可能引發係統性崩潰的‘關鍵變量’時,‘觀測者’有權進行有限乾預,引導變量走向可控路徑,或……執行清理程序。”聲音平靜地敘述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內容,“你們,林毅,及未知個體,已被標記為‘關鍵變量’。”
引導?清理?林毅的心沉了下去。他們剛剛付出巨大代價爭取到的時間,似乎又讓他們陷入了另一個困境。
“導航坐標已發送。這是基於當前局勢計算出的、存活概率最高的目的地。”通訊器屏幕上彈出一個新的坐標點,位於小行星帶深處一個極其偏僻的引力陰影區。
“那裡有什麼?”
“一個廢棄的‘觀測站’。內部有可供修複你們生命體征的設備,以及……部分被封存的、關於‘播種者’與‘收割者’起源的曆史數據碎片。或許能幫助你們理解自身的處境。”
理解處境?林毅看著那個坐標,心中充滿疑慮。這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一個將“關鍵變量”集中管理的牢籠?
“我們如何相信你?”
“你們無需相信。這是基於邏輯計算提供的選項。留在原地,預計在47小時32分鐘後,將被重整完畢的收割者先遣部隊捕獲。前往坐標點,存活概率可提升至17.4。”中性聲音毫無情感地分析著,“選擇權在你們。”
17.4……一個依舊低得可憐,但比起坐以待斃,卻顯得無比珍貴的概率。
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林毅看了一眼生命體征依舊微弱的小哲,咬了咬牙。
“接受坐標。啟動自動導航。”
“指令確認。航線已設定。請注意,本船能源嚴重不足,結構完整性低於安全閾值,航行過程存在高風險。”
“遠航者”號殘破的軀體再次啟動,拖著黯淡的尾焰,小心翼翼地調整方向,朝著小行星帶深處那個未知的坐標點駛去。
林毅則立刻投入到搶救小哲的工作中。飛船的醫療設備大部分在躍遷中損壞,他隻能利用最基本的急救包和找到的少量營養液,為孩子清理想象中的)外傷,補充水分。小哲始終處於深度昏迷狀態,呼吸微弱,心跳緩慢,仿佛靈魂仍未完全歸位。林毅握著他冰涼的小手,心中充滿了擔憂。意識層麵的創傷,遠非物理醫療能夠治愈。
他一邊照顧小哲,一邊嘗試修複飛船的部分功能,至少讓生命維持係統穩定下來。工作艱難而緩慢,他的身體也到了強弩之末,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渾身的疼痛。
航行途中,他反複思考著“觀測者”的話。“平衡的維護者”?他們維護的是哪種平衡?是“農場”的正常運轉?還是防止“收割”行為徹底失控?他們的“乾預”,界限又在哪裡?
數個小時後,飛船終於抵達了目標坐標。眼前是一片密集的小行星群,大小不一的岩塊和冰塊無聲地漂浮著。根據導航,那個廢棄的“觀測站”就隱藏在其中一塊較大星體的背麵。
“遠航者”號小心地避開碰撞,繞到星體背後。果然,一個不起眼的、半球形的金屬結構,如同寄生般附著在岩石表麵,入口是一個僅能容納小型飛船通過的幽深洞口,沒有任何燈光標識。
駕駛飛船緩緩駛入洞口,內部是一條人工開鑿的short隧道,儘頭是一個小型的封閉式碼頭。碼頭內一片漆黑,空氣循環係統似乎早已停止,但掃描顯示內部氣壓和溫度維持在可生存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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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將小哲用保溫毯裹好,背在身上,拿起一支尚能工作的手持照明器和能量手槍,謹慎地踏出了飛船。
燈光刺破黑暗,照亮了這個狹小的空間。這裡看起來更像一個前哨站而非研究站,設施簡陋,布滿灰塵。他在碼頭控製室找到了一個尚存些許電力的終端,嘗試接入。
終端屏幕亮起,顯示出極其古老的界麵,但讓他驚訝的是,他的“鑰匙”權限竟然再次生效!似乎“觀測者”使用的底層係統,與“火種”乃至“播種者”都有著某種同源性。
他快速瀏覽著可訪問的數據。大部分文件都已損壞或加密,但有幾個標記為“起源檔案碎片”的文件可以被讀取。
裡麵的內容,再次顛覆了他的認知。
檔案顯示,所謂的“播種者”與“收割者”,在極其久遠的過去,很可能源自同一個母文明!這個母文明在發展到某個極限後,因對宇宙法則和生命意義的理解產生了不可調和的分歧,最終分裂。
一派認為生命與靈能是宇宙的奇跡,主張觀察、引導而非乾涉,他們成為了最初的“觀測者”原型,並留下了監視網絡。
另一派則堅信秩序與效率至上,將生命視為可利用的資源,他們開始了“播種收割”的循環實驗,並逐漸演變為“收割者”。
而“播種者”,更像是分裂初期,那些試圖在兩者之間尋找平衡、卻最終失敗或被吞並的溫和派係留下的遺產!
ghost,也並非單純的實驗副產品或武器,它更像是那個母文明在分裂過程中,某種集體意識陰影的具象化,是瘋狂與秩序混合產生的畸胎!
這個真相,讓林毅感到一陣窒息。原來他們麵對的,是一場持續了億萬年的、源於同一個根源的“內戰”?而地球,不過是這內戰波及的無數戰場之一?
就在這時,他背上的小哲,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
林毅立刻將他小心地放下來,靠坐在牆邊。孩子依舊沒有醒來,但眉頭微微蹙起,嘴唇翕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林毅俯下身,將耳朵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