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等待……”
那源自宇宙背景噪音深處的、非標準的編碼信息,如同幽靈的呢喃,在星螢的核心數據庫中反複回響。與林毅殘留數據那超越邏輯的相似性,讓這段信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牽絆。回家?回哪個家?等待什麼?是誰在呼喚?
這疑問如同種子,在她絕對理性的邏輯地基上,悄然生出了一絲裂隙。她第一次沒有立刻嘗試去解析、去歸類,而是任由這微弱的信號波動,在她那由數據和法則構成的存在中,漾開一圈圈陌生的漣漪。
觀測站內一片寂靜,隻有循環係統低沉的嗡鳴和卡爾副艦長偶爾在藥物作用下發出的微弱呻吟。連續的逃亡與戰鬥耗儘了所有人的精力,兩位艾拉輪流在休息艙淺眠,伊瑟琳則盤膝坐在角落,意識似乎與遠方的“旋律之庭”保持著微弱的連接,臉色依舊凝重。馬文的數據流也暫時進入了低功耗的整理模式,不再閃爍。
星螢獨自“站”在主控台前,銀色眼眸中的數據流不再如瀑布般奔湧,而是如同深邃的星河,緩慢、凝滯地旋轉著。她調出了自“星塵號”遇險以來所有的航行日誌、遭遇記錄、能量簽名分析……特彆是所有與林毅相關的數據碎片,試圖從中找出那神秘信號的線索,或者說,找出自己此刻這種“異常狀態”的根源。
時間在廢棄觀測站的寂靜中緩緩流逝。舷窗外,小行星帶如同永恒的星河瀑布,無聲地流淌。在這片被新生宇宙法則籠罩的星域,連混亂的小行星運動都似乎帶上了一種奇異的、和諧的韻律。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虛弱的咳嗽打破了寂靜。
是卡爾副艦長。他掙紮著想要坐起,哨站艾拉立刻上前扶住了他,遞過一杯濃縮營養液。
“我們……在哪裡?”卡爾的聲音依舊沙啞,但眼神中的麻木褪去了一些,恢複了部分神采,“其他……還有人活著嗎?”
“我們在一個安全的臨時據點。”哨站艾拉簡要地說明了情況,隱去了星庫和最終協議的細節,隻提及了逃脫“緘默”追捕和宇宙環境的變化。
卡爾聽著,眼神複雜,有慶幸,有悲傷,也有深深的疲憊。“‘星塵號’……完了。大部分區域在最後的衝擊中徹底解體……我能逃出來,是馬文強行將我的意識與救生艙核心捆綁,進行了概率極低的隨機躍遷……”他看向馬文那黯淡的投影,眼中帶著感激。
“卡爾艦長,”方舟艾拉走了過來,語氣嚴肅,“在失去聯係前,艦長是否提到過任何關於……‘歸家’信號?或者某種非標準的、類似背景噪音的加密通訊?”
“歸家信號?”卡爾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著,“沒有……明確的指令。但是……”他頓了頓,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模糊的記憶,“在艦體開始解體的最後時刻,通訊頻道裡充滿了各種雜音和斷裂的指令……我好像……聽到過一個非常微弱的、不斷重複的詞語……不是標準語,更像是一種……本能般的呼喚……”
他的描述,與星螢接收到的信號特征隱隱吻合。
“你還記得那個詞語嗎?”星螢轉過身,銀色眼眸聚焦在卡爾身上。
卡爾閉上眼,眉頭緊鎖,仿佛在混亂的記憶碎片中艱難打撈。“好像是……‘源頭’?還是……‘基石’?不……更古老……更……”他猛地睜開眼,帶著一絲不確定,“更像是……‘心錨’?”
心錨?
這個詞讓所有人都是一愣。一個並非存在於常規科技或軍事術語中的詞,帶著強烈的心理和情感隱喻。
就在眾人思索“心錨”的含義時,觀測站的外部傳感器突然發出了低級彆的警報!
不是敵襲,而是檢測到一股極其微弱、但性質獨特的能量波動,正從小行星帶的深處緩緩散發出來。這股波動並非攻擊性,其頻率……與星螢剛剛接收到的那段“回家…等待…”的信息,存在著高度共振!
“有東西在附近。”星螢立刻將傳感器靈敏度調到最高,鎖定能量波動的來源。
導航星圖顯示,波動源位於小行星帶核心區域,一個因為引力乾擾和密集障礙物而被標記為“不可通行”的區域。
“這種能量簽名……從未記錄過。”伊瑟琳也走了過來,感知著那股波動,臉上露出訝異,“它很……溫和,帶著一種……沉澱的古老感,而且……似乎與新生法則融合得非常好。”
是陷阱?還是……那信號的源頭?
“我去偵查。”星螢做出了決定。她的邏輯核心告訴她這存在風險,但那段“回家”的信號和她體內與林毅共鳴的數據,卻驅動著她前去探查。
“太危險了!我和你一起去!”哨站艾拉立刻說道。
“不,你需要留守,保護卡爾和馬文。”星螢拒絕道,“伊瑟琳女士,能否請你協助穩定觀測站的隱匿狀態?方舟艾拉指揮官,請隨時準備接應。”
安排妥當後,星螢沒有駕駛龐大的“銀翼號”,而是啟動了艦上搭載的一艘小型、隱身性能極佳的偵察艇,如同銀色梭魚般,悄無聲息地滑出了觀測站港口,彙入了密集的小行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