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在死寂的荒原上顛簸前行,直到後方“哭泣峽穀”那猙獰的輪廓徹底融入昏黃的地平線,淩風才稍稍降低了車速。車內彌漫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沉默,隻有引擎的轟鳴和車輪壓過碎石的聲響格外清晰。
“暫時安全了。”老張從狙擊鏡前抬起頭,揉了揉因長時間保持專注而酸澀的眼睛,“那東西沒追上來。”
緊繃的氣氛稍有緩和,但壓抑感並未散去。阿遠癱坐在車廂裡,大口喝著剛過濾完的、還帶著一絲土腥味的清水,臉色依舊有些發白。小雅則已經點亮了一盞低功耗的應急燈,開始仔細檢查淩風後背被腐蝕唾液灼燒的地方。
“外套燒穿了,皮膚有輕微灼傷,幸好躲得快。”小雅用鑷子夾著沾了消毒藥的棉球,小心地清理著傷處,傳來一陣刺痛感,“腐蝕性很強,但劑量很小。我給你上點藥,防止感染。”
淩風嗯了一聲,任由她處理,目光卻透過後視鏡,落在蜷縮在角落的李毅身上。李毅的狀況看起來更糟了,他閉著眼,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在無意識地微微顫抖。
“李毅?”淩風沉聲喚道。
李毅艱難地睜開眼,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沒事,就是有點冷。”
小雅迅速處理完淩風的傷,立刻挪到李毅身邊。當她解開李毅肩頭染血的繃帶時,眉頭瞬間擰緊。借著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到那處被變異鼠咬傷的傷口周圍,原本隻是紅腫的皮膚,此刻竟然蔓延開了一絲不祥的、蛛網般的黑紫色細線,隱隱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腐敗與化學藥劑的異味。
“傷口惡化了。”小雅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感染速度不正常……不像是普通的細菌感染。”她拿出檢測儀,對著傷口掃描,屏幕上的數據飛快跳動,最終定格在一個刺眼的紅色警告標誌——“未知病原體,強致病性,建議立即進行深度清創及特異性抗感染治療”。
“深度清創……”小雅看著檢測結果,臉色難看,“我們攜帶的廣譜抗生素效果有限,需要更專業的醫療設備和更強的藥物。”
夜幕徹底降臨,荒原的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的悶熱迅速被刺骨的寒意取代。淩風找到了一處相對背風的、半塌陷的公路橋墩下方,決定在此過夜。車輛被小心地隱藏起來,發動機熄火,整個世界仿佛瞬間被投入了冰窖般的死寂與黑暗之中。
幾人圍坐在一盞調至最暗的營地燈旁,分享著冰冷的合成食物和寶貴的清水。氣氛沉重,李毅的傷勢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都是我的錯……”阿遠低著頭,聲音沙啞,“要不是我發現那塊金屬板……”
“不關你的事。”淩風打斷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發現潛在資源是我們的職責。意外誰也無法預料。”他看向小雅,“我們現在有什麼選擇?”
小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常規抗生素隻能延緩,無法根治。感染源很可能來自那隻變異鼠攜帶的、被‘枯萎病’環境改造過的病原體。我們需要兩種東西:一是更強效的、可能針對變異病原的特效抗生素;二是如果可能,最好能獲取該病原體的樣本數據,嘗試分析其特性,或許能找到抑製方法。”
老張用一根樹枝在地上粗略地畫著:“根據舊地圖標記,距離我們最近的可能有醫療資源的地方,是一個叫‘溪木鎮’的舊時代聚居點廢墟。直線距離大概還有三到四天的車程。但不確定那裡是否被搜刮過,或者有沒有……彆的‘住戶’。”
“另一個選擇,”淩風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來時的方向,聲音低沉,“是那個避難所。”
所有人都是一怔。
“那裡可能有舊時代的醫療儲備,甚至是完好的實驗室。”淩風繼續道,“風險很大,但可能也是最快、最直接的希望。”
這個提議讓眾人陷入了沉默。地穴屠夫的恐怖還曆曆在目,主動返回無異於虎口拔牙。
“我……我可以撐到溪木鎮。”李毅虛弱地開口,試圖減輕隊友的負擔。
小雅搖了搖頭,指著檢測儀上緩慢但持續惡化的指標:“按照這個感染擴散速度,你最多再撐兩天就會出現全身性症狀,屆時高燒、器官衰竭……我們甚至不一定能趕到溪木鎮。”
冰冷的現實擺在麵前。繞行,李毅很可能死在路上。返回,所有人都可能死在地穴屠夫的螯鉗之下。
就在眾人陷入兩難抉擇,沉默如同實質般壓得人喘不過氣時,一直負責監聽外部環境的老張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耳朵微微動了動。
“有聲音。”他壓低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所有人瞬間屏住呼吸,側耳傾聽。除了荒原永恒的風聲,似乎……確實有一種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類似靜電乾擾的“滋啦”聲,混雜在風中傳來。
淩風輕輕移動到橋墩邊緣,借助一塊混凝土碎塊的掩護,朝聲音來源方向望去。那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依稀可見是幾棟半塌的廠房輪廓,像死去的巨獸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