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長廊鋪著厚實的地毯，吸收了腳步聲，隻剩下兩人細微的呼吸和衣料摩擦的窸窣聲。璀璨的水晶燈將光線柔和地灑落，勾勒出顧晏舟挺拔的背影和蘇晚被他牽引著、略顯嬌小的身形。
他的手依舊牢牢地包裹著她的，力道未曾鬆懈，仿佛握著什麼失而複得的珍寶。蘇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穩定而灼熱的溫度，這溫度順著她的手臂蔓延，幾乎要灼燒她試圖維持冷靜的神經。
她低著頭，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與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協議、本分、扮演……這些詞彙在腦海中瘋狂旋轉，卻像遇到烈日的冰雪，正在一點點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拍賣廳裡他那句“很襯你”，是他拍下《牧牛圖》時那句“顧太太覺得有童趣”，是他此刻掌心不容置疑的力度。
這一切，真的都隻是“必要場合的表演”嗎？
她不敢深想，怕想得越多，心底那絲不該有的悸動就越是猖獗。
顧晏舟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隻是牽著她，步履沉穩地走向酒店頂層的專屬套房。他的沉默帶著一種強大的氣場，讓蘇晚連開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
電梯直達頂層，“叮”一聲輕響，門緩緩打開。顧晏舟牽著她走出電梯，穿過安靜的私人廊道，用指紋打開了套房的大門。
厚重的門在身後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套房裡隻開了幾盞壁燈，昏黃柔和的光線營造出靜謐甚至有些曖昧的氛圍。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雪鬆香氣，是顧晏舟慣用的古龍水尾調。
直到這時，顧晏舟才鬆開了她的手。
驟然失去的包裹感讓蘇晚指尖微蜷，心底那絲空落感再次浮現。她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原地，看著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沙發扶手上，然後解開了襯衫領口的兩顆紐扣，動作優雅中帶著一絲慵懶的性感。
“坐。”他指了指客廳中央那組寬大的沙發，自己則走向一旁的迷你酒櫃，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她。
蘇晚接過水，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的，又是一陣微小的電流竄過。她低聲道謝，在沙發邊緣坐下，姿勢依舊帶著拘謹。
顧晏舟在她對麵的單人沙發坐下，長腿交疊，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再是拍賣廳裡那種隔著距離的審視，而是帶著一種專注的、近乎剖析的銳利，仿佛要看清她所有偽裝下的真實情緒。
“嚇到了？”他開口，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低沉。
蘇晚握著冰涼的礦泉水瓶，指節微微發白。她搖了搖頭，又輕輕點頭，最終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微顫：“隻是……不明白。顧先生，那兩件東西，其實並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決定。”顧晏舟打斷她，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那雙深邃的眼眸鎖住她：“蘇晚，看著我。”
蘇晚心臟一緊，下意識地遵從了他的命令，與他對視。
“那枚胸針，”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擊在她的耳膜上，“不是因為奶奶壽宴。”
蘇晚呼吸一滯。
“那幅畫，”他繼續道，目光如炬，“也不是因為它有什麼驚人的藝術價值。”
她的心跳開始失控。
“我拍下它們，隻有一個原因。”顧晏舟的視線落在她微微睜大的眼眸上，仿佛要透過這扇心靈的窗戶，看進她靈魂深處，“因為你看了它們一眼。”
“……”
蘇晚隻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告誡，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他承認了！他如此直白地、毫無掩飾地承認了！
“可是……協議……”她幾乎是本能地、虛弱地吐出這兩個字，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顧晏舟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協議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站起身，沒有走向她，而是走到了套房的落地窗前。巨大的玻璃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萬家燈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而他挺拔的背影立於這片星辰之前，仿佛掌控一切的王者。
“蘇晚，”他沒有回頭，聲音透過空氣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我顧晏舟的妻子，不需要因為多看了一眼喜歡的東西而小心翼翼，更不需要因為彆人的競價而退縮。”
他的話語平靜，卻蘊含著無比強大的力量。
“你喜歡，我便給你。僅此而已。”
這不是甜言蜜語，甚至算不上情話。這更像是一種宣告，一種基於絕對實力和占有欲的、霸道的饋贈。他將一場充滿銅臭味的競價，化作了一場最深情的告白——用他的方式。
蘇晚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手中的礦泉水瓶不知何時已經滑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但她渾然未覺。
胸腔裡被一種巨大而陌生的情緒充斥著，酸澀、悸動、慌亂，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暖流。她一直以為，在這場契約婚姻裡，她是他棋盤上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需要時刻謹記自己的位置。
可他現在卻用行動告訴她，即便是棋子，也是他顧晏舟麾下，最不容他人覬覦、最該被嬌養的那一顆。
顧晏舟轉過身，重新走向她。他停在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深邃如海。
“現在，還覺得那隻是‘表演’嗎？”他低聲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誘惑。
蘇晚仰著頭，看著他。燈光在他身後勾勒出耀眼的光暈，他逆光而立，麵容有些模糊，唯獨那雙眼睛，亮得驚人，裡麵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怔忪失措的模樣。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所有的言語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俯下身，拾起地毯上的水瓶，重新遞到她手裡。他的指尖再次與她相觸，這一次，蘇晚沒有躲閃。
他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和那逐漸染上緋色的臉頰，眼底深處，終於掠過一絲滿意的笑意。
有些東西，無需言明，已然心照不宣。
這場始於協議的婚姻，從這一刻起，似乎悄然偏離了最初的軌道。而那兩件天價拍品，不再是簡單的物品，而是成了打破冰層的巨石，是顧晏舟式的、最霸道的專屬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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