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國的眼神驟然縮緊，如同鷹隼鎖定了獵物。
老杆子口中那“比黑瞎子拍一掌還狠”的拖拽力，還有那“滿嘴倒鉤牙”！
他猛地蹲下身，不再看爪印，而是將目光死死投向爪印延伸方向、那片巨大樹根盤踞形成的幽深洞穴入口。
潮濕的泥地上，除了爪印，還有一些被劇烈拖拽摩擦留下的、寬大的條狀痕跡！
痕跡邊緣的苔蘚被碾得稀爛，深深陷入泥裡。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在那洞穴入口邊緣潮濕的黑色淤泥上，赫然嵌著半截東西！
那是一小段慘白色的、微微彎曲的硬物。
頂端尖銳，帶著細微的鋸齒狀紋路，斷口處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麼巨力硬生生崩斷的！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正從那半截東西上散發出來。
“鐵山！”
張衛國低沉的聲音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張鐵山一個激靈回過神，順著張衛國的目光看去。
當他看清淤泥裡嵌著的那半截東西時，黑臉膛“唰”一下變得慘白，眼珠子瞬間充血！
“我操他姥姥！”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睚眥欲裂！
那半截慘白彎曲的東西，他認得！
正是屯子裡那頭剛被禍害的、最肥實的老母豬的臼齒！
陰冷的風卷著窪地泥漿的腐臭，鑽進衣領。
老杆子胸口的舊疤在晦暗光線下猙獰扭曲，他猛地拉緊破褂子，枯手死死攥住肩上的老套筒，指骨捏得哢吧響。
“鐵背鱷…”
他喉嚨裡滾著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
“皮比老榆樹皮還糙，早些年的槍子兒打上去就是個白點兒！那身臭肉，埋地裡三年都不爛！”
他渾濁的眼珠轉向樹根盤踞的黑黢黢洞穴，裡麵翻湧著粘稠的恐懼。
“這畜生…記仇！比山裡的狼還記仇！老子戳瞎它一隻眼，它能隔著幾十裡爛泥塘子聞著味兒追過來！”
他猛地扭頭，枯瘦的手指幾乎戳到張鐵山鼻子上。
“你家那豬！指定是被它拖回這老窩當存糧了！聞到咱身上的味兒了！它鬨不好就在裡頭貓著！等著呢！”
一股寒氣瞬間攫住李強的脊椎骨。
他慌慌張張彎腰去撿掉在苔蘚上的五六半，手指頭抖得不像話。
“那…那咋整？老杆叔…咱…咱拿火燒？用炮炸？”
“燒個屁！”
老杆子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帶著濃重的煙油味。
“它那身糙皮，裹層厚泥巴，你拿火把燎上去跟撓癢癢似的！動靜一大，驚了它，往這黑水潭子深處一鑽…”
“到時候誰也彆想把它抓出來！！”
張衛國一直沉默地盯著那幽深的樹根洞穴。
洞口邊緣濕滑的淤泥上，除了那半截慘白的豬獠牙，還有幾道新的、寬大的拖拽痕跡，一直延伸進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痕跡邊緣的泥漿還在極其緩慢地回湧，顯然剛留下不久。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濃霧中像一尊冰冷的鐵塔。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他反手，從背後沉甸甸的帆布子彈袋裡，摸出三顆黃澄澄的步槍子彈。
不同於普通的銅披甲彈頭，這三顆子彈的彈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隱隱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和某種辛辣藥粉混合的氣味。
“強子，”張衛國聲音低沉平穩，把手裡的三顆暗紅色子彈遞過去，“壓上。”
李強一愣，下意識接過子彈。
入手沉甸甸，那暗紅色的彈頭觸感有些粗糙，一股濃烈的硝石和雄黃混合的怪味直衝鼻子。
“衛國哥，這…這是啥？”
“獨彈頭，”張衛國言簡意賅，他一邊說，一邊摘下肩上沉甸甸的五六半，“裡麵填了火藥、碎鐵砂，還有碾碎的老山參須子和雄黃粉。”
他動作麻利地拉開自己的槍栓，“嘩啦”一聲退掉彈倉裡原有的子彈，隻留一顆普通彈在膛內。
然後拿起李強遞還過來的那三顆暗紅色獨頭彈，一顆、一顆，緩慢而有力地壓進空出來的彈倉。
黃銅彈殼撞擊槍膛內壁，發出清脆又瘮人的“哢噠”聲。
“雄黃？”張鐵山湊過來，黑臉膛上滿是疑惑，他聞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那玩意兒不是驅長蟲的嗎？對付這鐵背王八…管用？”
“尋常雄黃屁用沒有。”
老杆子沙啞的聲音插了進來，他死死盯著張衛國手裡那幾顆暗紅子彈，渾濁的老眼深處，第一次爆發出一種近乎病態的亮光。
“可他這子彈裡…摻了老山參的須子！”老杆子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山參通靈，雄黃破煞！老林子裡的邪乎玩意兒，最怕這個！”
他猛地抬頭，看向張衛國，眼神複雜：“你小子…早備著了？”
張衛國沒回答。
他“哢噠”一聲推上槍栓，將那杆壓了三顆暗紅子彈的五六半重新挎上肩頭，動作沉穩有力。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深如巨獸喉嚨的樹根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