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剛蹲在溪邊，拿草葉子擦著紮槍頭的血，臉上笑開了花。
“值了！太值了！這回可給咱屯子除了一大害！孫婆子家那口老母豬的仇，連本帶利都討回來了！”
他抬頭看向正安靜喝水的小斑，眼神熱切得能點火。
“多虧了咱屯子這鎮山太歲！”
“讓這群畜生再來咱們屯子搗亂，活該！！”
老楊頭顫巍巍撿起自己的老套筒，湊到小斑跟前，想摸又不敢摸，嘴裡不住念叨。
“神虎…真是神虎啊…俺活了六十多年，頭回見著這麼通靈性、這麼能打的畜生！下窪屯那點子破事…唉！”
他想起之前自己的莽撞，臊得老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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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下窪屯的後生更是圍著野豬屍體，又驚又喜。
栓柱用柴刀割下一大塊肥厚的裡脊肉，掂量著。
“這肉，回去煉油，夠俺家吃半年！”
張衛國沒參與議論，他走到小斑身邊，掏出塊乾淨的粗布手巾，浸了溪水，仔細擦拭它肩胛處被野豬獠牙劃破的淺淺血痕。
“疼不？”他低聲問。
小斑喉嚨裡發出一聲舒服的咕嚕，用巨大的腦袋蹭了蹭他的胳膊。
“衛國，你說…這小斑現在到底有多沉？”
李強湊過來，好奇地打量著小斑山巒般的脊背。
“瞅這身架，比開春那會兒可又壯實了一大圈！我覺著…得頂兩頭大牤牛！”
張鐵山也走過來，繞著老虎轉了兩圈，用估量木料的眼光上下掃視。
“我看懸！你看它那腰身，看著精瘦，全是疙瘩肉！四條腿跟小房梁似的！還有那大腦袋…”
他伸出手，虛虛比劃了一下小斑的頭圍，“這腦殼，比咱家那醃菜壇子還大一圈！分量能輕嘍？”
“光猜有啥用？”趙剛一拍大腿，來了精神。
“咱不是帶了抬豬的杠子和粗麻繩嗎？給咱山神爺也上上秤！”
這提議立刻得到眾人響應。
七手八腳把抬野豬的粗木杠子架在溪邊兩棵結實的老柞樹杈上，麻繩挽了個大大的活套。
小斑似乎明白要乾什麼，瞅了瞅那繩套，又看看張衛國。
張衛國拍拍它脖子：“上去，讓他們開開眼。”
小斑這才慢悠悠走到杠子下，前爪一搭，龐大的身軀極其靈活地鑽進了繩套裡。
“一、二、三——起！”
趙剛喊著號子。
張鐵山、李強、栓柱加上兩個下窪屯壯漢，五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憋足了勁，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跳，才把那杠子顫巍巍抬離了地！
“我的媽呀…這…這分量！”
張鐵山齜牙咧嘴，感覺肩膀要脫臼。
“穩住！穩住！”
趙剛趕緊把早準備好的大杆秤鉤子掛上繩套。
秤杆是硬柞木的，小孩胳膊粗，秤砣盤子是生鐵鑄的，能掛好幾個大秤砣。
秤杆猛地一沉！抬杠的漢子們胳膊都開始發抖。
“加砣！快加砣！”趙剛吼著。
一個最大的秤砣掛上去，秤杆紋絲不動！
再加一個二十斤的！還是不行！
又加一個十斤的圓砣，秤杆終於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翹起了一點點頭！
“停！”趙剛眼疾手快按住秤杆，聲音都變了調，指著秤星。
“看準了！二百五十斤！！這還沒算杠子和繩子的分量呐！”
“二百五十斤？！”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抬杠的漢子們再也撐不住，“哎喲”一聲把杠子放下，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看小斑的眼神跟看廟裡的神像沒兩樣。
小斑抖了抖皮毛，輕鬆地走出繩套，走到溪邊繼續喝水，仿佛剛才被抬起來的不是它。
“快三百斤的活白虎啊…”
老楊頭喃喃自語，敬畏地看著溪邊那銀白的身影。
“這哪是虎…這是座長了腿的銀山！是咱黑龍山真真正正的守護神！”
李強揉著酸痛的胳膊，又興奮又後怕。
“好家夥！這要是挨它一巴掌…不得把俺扇回姥姥家？”
張鐵山看著小斑那油光水滑、肌肉線條流暢的龐大身軀，再看看地上小山似的黑煞神，咧嘴一笑。
“嘿，咱屯子有它在，往後還怕啥野豬？熊瞎子來了也得掂量掂量！”
溪水嘩嘩，映著眾人激動又敬畏的臉。
小斑喝飽了水，抬起巨大的頭顱，甩了甩水珠。
陽光灑在它銀白的皮毛上，血漬已被洗淨，反射出耀眼而威嚴的光澤。
它那平靜的湛藍眼眸掃過山林，掃過溪邊橫陳的野豬屍體，最終落在張衛國身上。
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滿足的呼嚕。
仿佛在說：這片山林，這個屯子，由它罩著。
張衛國走過去，大手用力揉了揉小斑頸後厚實的皮毛，感受著那皮毛下蘊含的、足以撼動山林的磅礴力量。
他抬頭望向莽莽蒼蒼的黑龍山深處，嘴角勾起一絲自豪的笑意。
這杆槍，這頭虎，撐起的何止是一個家？
是整個屯子挺直的腰杆！
這時候，老楊頭開口了。
“張家後生啊，想讓這白虎給咱看家護院，倒是沒有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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