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巷“靈犀閣”的屋簷下,懸著幾串褪色的紙風鈴,風一過,窸窸窣窣響,像有無形的手指在撚著陳年的舊賬簿。空氣裡浮動著前日貓靈啃剩的炭烤秋刀魚尾氣,混著一股子洗也洗不掉的焦糊味——那是昨夜百獸坑驚天一爆留下的“紀念”,頑固地扒在每一寸木頭縫裡。藍夢癱在櫃台後那張祖傳的瘸腿藤椅上,眼皮重得抬不起來,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正被一隻沾著魚腥和硝煙的爪子反複揉搓,隨時要散黃。
貓靈則像個被火燎過的破布娃娃,半透明的身子縮在博古架最角落,竭力避開窗縫漏進來的一絲絲天光。它脖子上那顆新凝聚的“焦黑彩鑽”星塵,幽幽地泛著啞光,如同燒透的煤核。碧綠的貓瞳裡,往日的神采被一種劫後餘生的呆滯和巨大的“精神創傷”取代,偶爾神經質地抽抽一下,喉嚨裡發出低不可聞的、類似破風箱漏氣的“嗬嗬”聲。
【喵了個…輪回倒錯的…】貓靈的意念斷斷續續,帶著一股子生無可戀的虛弱,【本喵…感覺…從裡到外…都醃透了…一股子…混合了虎尿熊糞禿鷲口水…外加高壓鍋燜了三年的…百獸精華…藍夢…】它努力聚焦渙散的眼神,看向藤椅上那攤“人形鹹魚”,【…本喵的…頂級深海冰泉泡發…十年陳廣肚…要…要臉盆大的…】
藍夢有氣無力地抬了抬眼皮,指了指牆角那座搖搖欲墜、由各色空罐頭和焦黑木炭搭成的“抽象派廢墟”,聲音飄忽得像隔了層水:“祖宗…你看我…像不像那十年陳廣肚?要不…你現啃現補?那‘百獸精華’的餘韻…我現在打個嗝…方圓十裡的流浪狗都得跪下喊大哥…”
“喵嗚!”貓靈被這“精神汙染”的描述激得炸起幾根殘存的虛毛,意念帶著哭腔,【冷血!無情!始亂終棄!本喵的清白和味蕾都葬送在那破坑裡了!這日子…喵沒法過了…除非…除非現在就上廣肚!否則本喵就把你珍藏的《地府銀行彙率表》折成紙船放忘川河裡漂!】它作勢要撲向櫃台下那個上鎖的小抽屜。
就在貓靈意念的“狠話”撂到一半,藍夢左手掌心的梅花契約印記,毫無預兆地爆發出一種奇異的悸動!不是灼痛,不是冰寒,而是一種…極其尖銳的、帶著濃烈劣質油墨、陳年漿糊、燒灼紙灰氣味,混雜著一種冰冷刺耳的電子嗡鳴的意念流,如同高壓電線短路濺出的火花,猛地刺入她混沌的識海!
畫麵碎片帶著詭異的“滋滋”電流聲炸開:
一雙枯瘦、指節粗大、沾滿五顏六色顏料和漿糊漬的手,正顫抖著,極其虔誠地將兩顆用劣質黑玻璃珠點成的“眼睛”,按進一隻剛剛糊好的、足有小牛犢大小的…紙紮狗空洞的眼眶裡!紙狗通體雪白,唯有眼眶位置漆黑一片,透著說不出的邪性!就在“眼睛”按下的瞬間,那紙狗空洞的眼窩深處,猛地亮起兩點猩紅如血的光點!同時,背景音是無數個重疊的、充滿無儘怨毒與機械冰冷感的電子合成音咆哮:“汪汪!殺!汪汪!殺!”更遠處,一個穿著廉價西裝、頭發油亮、舉著自拍杆的胖子,正對著手機屏幕唾沫橫飛:“老鐵們!看好了!葛家祖傳‘點睛術’,點石成金…不!點紙成精!雙擊666!火箭刷起來!下一個爆款就是它——賽博哮天犬!”
“嘶!”藍夢倒抽一口涼氣,感覺腦仁像是被一把生鏽的剪刀狠狠絞了一下!那畫麵帶來的極致荒誕與冰冷怨毒,讓她胃裡一陣翻攪,比百獸坑的餘威更添幾分毛骨悚然!
“喵?!”貓靈的討債宣言戛然而止,殘存的虛毛瞬間根根倒豎靈體版)!碧綠的貓瞳猛地縮緊,死死盯向門外某個方向,【好重的紙煞!還有…電子瘋狗的怨念?!在…在叫囂殺戮?】它吸了吸不存在的鼻子,貓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源自骨子裡的、對“假貨”的極端厭惡?【方向…城南…老火葬場旁邊的…‘極樂一條龍’殯葬服務街?!】
城南,“極樂一條龍”街。名字取得喜氣,實則陰氣森森。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花圈壽衣店、骨灰盒專賣、紙人紙馬鋪子。空氣裡常年飄蕩著劣質香燭、紙錢灰燼和若有若無的…防腐劑混合的怪誕氣味。大白天的,街上也沒幾個人影,慘淡的陽光費力地穿透店鋪門口懸掛的層層疊疊的紙花圈,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如同鬼爪般的影子。
“汪汪!殺!”
“汪汪!殺!”
一陣極其詭異、生硬、帶著強烈電子合成音質感的犬吠,毫無感情地重複著,穿透死寂的空氣。聲音的來源,鎖定在街尾一家掛著“老葛紙藝,百年傳承”破舊招牌的店鋪深處。那店鋪門口,歪歪扭扭地立著一個一人多高、剛剛糊好的紙紮金童,慘白的臉上兩團誇張的腮紅,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街口。
藍夢和貓靈魂)如同兩道融入紙錢飛舞陰影的薄紗,悄無聲息地飄到“老葛紙藝”門口。藍夢緊了緊身上洗得發白的薄外套,手心微涼。貓靈懸浮在門框上方,碧綠的貓瞳警惕地掃視著門內昏暗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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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子裡光線很差,彌漫著濃烈的漿糊、竹篾和劣質顏料的味道。靠牆的架子上、地上,堆滿了各種半成品的紙人紙馬、金山銀山、彆墅汽車。一個穿著沾滿各色汙漬舊工裝、頭發花白淩亂、佝僂著背的老頭老葛),正背對著門口,枯瘦的手裡攥著一根細長的竹篾,動作卻僵在半空。他麵前的工作台上,赫然是藍夢“看”到的那隻巨大的白色紙紮狗!
那紙狗體型壯碩,線條僵硬,通體用厚厚的白紙裱糊而成,唯有眼眶處鑲嵌著兩顆乒乓球大小、劣質的黑玻璃珠。此刻,那兩顆玻璃珠深處,正閃爍著兩點極其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猩紅光點!伴隨著那毫無感情的電子吠叫:“汪汪!殺!”
更詭異的是,紙狗周圍的地麵上,散落著不少被撕扯得粉碎的彩色紙片——那是之前糊好的、準備配套燒給亡者的“紙紮玩具狗”的殘骸!仿佛是被這隻大白狗“同類相殘”了!
老葛佝僂的背影微微顫抖著,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紙狗眼眶裡那兩點猩紅,乾裂的嘴唇哆嗦著,發出細不可聞的、充滿恐懼和悔恨的喃喃:“…招財…彆鬨了…回來…葛爺爺錯了…不該…不該聽那畜生的…”
【紙煞成精!還他喵的是賽博瘋狗精!】貓靈驚恐的意念帶著滔天的鄙夷,【喵了個褻瀆亡者的!這老糊塗!被那直播的畜生忽悠,用了邪門的‘電子點睛術’!那玻璃珠裡嵌了微型芯片和怨念收集器!把燒給亡者的紙紮寵物的那點微弱靈性怨氣全吸過來,硬塞進這破紙狗裡!現在好了!點出個隻認‘殺’指令的電子瘋狗煞!這玩意兒要是跑出去…】
仿佛為了印證貓靈的話,那紙紮大白狗猛地一甩僵硬的脖子,兩點猩紅凶光大盛,朝著角落裡一個剛糊好的、憨態可掬的紙紮小花貓模型,發出一聲更加刺耳的電子咆哮:“汪汪!殺!”它那由竹篾和紙糊成的、沉重僵硬的身軀,竟然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笨拙卻又帶著一股蠻力,朝著小花貓模型“走”了過去!每走一步,都震得地麵微微發顫!
老葛發出一聲驚恐的嗚咽,想上前阻攔,卻被那紙狗散發出的冰冷煞氣逼得連連後退,撞翻了身後一堆紙元寶。
【不能讓它毀了那個小貓模型!】藍夢在意識裡急吼,“那模型裡…好像有東西?”
貓靈凝神看去。隻見那紙紮小花貓模型雖然憨傻,但空洞的眼眶深處,似乎也有一點極其微弱、卻純淨溫暖的乳白色光點在閃爍?那光點對紙狗散發的猩紅煞氣,似乎有著本能的吸引和…恐懼?
【是‘引子’!】貓靈瞬間明白,【這老糊塗糊小花貓時,怕是用了點亡者生前心愛真貓的毛發或者貼身小物件當‘靈引’,想燒下去給亡者作伴!這點純善的靈引,對那靠吞噬同類怨氣壯大的瘋狗煞來說,就是最補的零嘴兒!吃了它,這紙狗煞怕是要徹底成氣候!】
眼看那紙紮大白狗沉重的“爪子”就要拍碎小花貓模型!
【哼!假狗也敢逞凶!】貓靈雖然狀態不佳,但骨子裡的傲嬌和對“假貨”的鄙視瞬間壓過了虛弱!它小小的半透明身體化作一道黯淡卻迅疾的流光,直撲那紙狗猩紅的左眼珠!
【看本喵的——物理超度之摳眼珠術!】
貓靈的爪子帶著殘存的星塵之力,狠狠撓向那顆閃爍著凶光的劣質玻璃珠!
“滋啦——!”
一聲如同指甲刮過玻璃的刺耳銳響!
貓靈的爪子竟然真的穿透了紙糊的表麵,撓在了那顆冰冷的玻璃珠上!星塵之力與玻璃珠內部芯片散發的陰冷煞氣激烈碰撞!
“嗷嗚——!”紙紮大白狗發出一聲扭曲變調的電子慘嚎!左眼眶裡的猩紅光芒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它笨重的身體猛地一僵,拍向小花貓模型的爪子停在了半空!
有效!
貓靈精神一振,正準備再接再厲,把右眼珠也摳下來當彈珠玩——
“住手!哪來的野貓!敢動老子的賽博哮天犬!”
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從門口炸響!隻見那個舉著自拍杆的油頭胖子王老板)不知何時衝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兩個流裡流氣、穿著緊身豆豆鞋的黃毛小弟!
王老板一眼就看到懸浮在紙狗眼眶前、若隱若現他開了直播靈異濾鏡?)的貓靈虛影,以及紙狗左眼珠上那明顯的“貓抓痕”!他肉泡眼裡瞬間射出貪婪和暴怒的光:“媽的!還是個靈體貓!發財了!給老子抓住它!連這破貓一起塞進狗肚子裡!老鐵們!加播猛料!靈異寵物大戰賽博神犬!火箭刷起來啊!”
兩個黃毛小弟嗷嗷叫著,抄起門邊兩根用來撐紙人的粗竹竿,就朝著貓靈的方向胡亂捅去!動作笨拙,卻帶著一股蠻橫的狠勁!
【喵嗷?!】貓靈正專心“摳眼珠”,猝不及防,差點被一根竹竿捅個對穿!它狼狽地在空中翻滾閃避,氣得七竅生煙靈體版),【哪來的臭蟲!敢打擾本喵除害!看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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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靈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顧不上摳眼珠了,調轉方向,化作一道殘影,帶著一股子硝煙未散的“百獸王霸之氣”,朝著那兩個捅竹竿的黃毛小弟撲去!目標明確——他們那油光鋥亮、噴了半瓶發膠的…腦袋!
【吃本喵一記——百獸精華·頭皮屑風暴!】
半透明的貓爪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焦糊、腥臊和怨念殘留的“精神汙染”氣息,狠狠拂過兩個黃毛的頭頂!
“嘔——!”
“臥槽!什麼味兒?!”
兩個黃毛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直衝天靈蓋的極致惡臭混合著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胃裡翻江倒海,眼前發黑,手裡的竹竿“哐當”掉地,扶著牆就劇烈地乾嘔起來,眼淚鼻涕橫流!
王老板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生化攻擊”波及,胖臉瞬間煞白,捏著鼻子的手直哆嗦:“媽的…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