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那盒色彩溫潤、觸手生涼的雨花石,和那根筆頭磨禿、飽含歲月痕跡的舊畫筆,像一聲悠長而輕緩的歎息,為舊校舍美術室裡那段被時光塵封了十年之久的悲傷往事,悄然畫上了一個帶著些許慰藉的句點。貓靈的能量核心,在成功引導並化解了林小婉那沉重而扭曲的怨念之後,果然如同被滌蕩過的清泉,變得穩定而純粹了許多。雖然周身散發的金色光芒不似從前那般如同小型太陽般耀眼奪目,卻更加凝實、內斂,光華流轉間,隱隱透出一種經過千錘百煉後的沉穩力道,仿佛一塊被悉心打磨後褪去浮華、儘顯本質的溫潤玉石。
“喵…呼…總算舒坦多了…”貓靈愜意地在半空中舒展著光暈,像個剛做完一套完整spa、渾身毛孔都張開的慵懶胖子,“那股從‘萬貓怨核’裡沾染上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雜質和負麵執念,總算被本王逼出去七七八八了。就是這淨化過程實在耗神…感覺靈體深處…嗯…好像有點…空落落的?嗯…就是有點…餓?”它說著,那凝實的光芒竟然不受控製地、帶著點渴望地飄向了廚房冰箱的方向,仿佛那裡藏著什麼絕世美味。
藍夢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用身體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冰箱門,無情地打斷了它的“非分之想”:“餓?忍著!剛穩定下來沒五分鐘就想偷吃,你那叫餓嗎?你那叫饞蟲上腦!再說,你一個純粹能量構成的靈體,連個像樣的消化係統都沒有,餓什麼餓?能量守恒定律在你這兒是失效了還是怎麼的?”
“喵嗷!愚昧!精神食糧懂不懂!高強度的靈體運作和能量淨化不需要消耗不需要補充的嗎!本王這是遵循宇宙基本法則!”貓靈強詞奪理地反駁,周身光芒因情緒激動而微微蕩漾。但就在這蕩漾中,它的光暈核心卻突然極其細微地、不易察覺地閃爍了一下,這種閃爍並非之前能量不穩時的紊亂,更像是一種精準的…感應雷達捕捉到了特定信號?“咦?”
“又怎麼了?彆告訴我你餓出幻覺,看到滿天神佛都變成炸雞腿了。”藍夢警惕地看著它,生怕它又搞出什麼幺蛾子。
“不是幻覺…”貓靈的光芒迅速聚焦起來,如同最精密的射電望遠鏡,無聲無息地“轉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鎖定了一個模糊的方向,“有一股很奇怪的…‘請求’波動…不對,不完全是請求…更像是一種…高度混雜的狀態信號,裡麵包含著極度的焦慮、瀕臨崩潰的恐懼,但奇怪的是,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希望?而且這信號源…是移動的?速度很快…像是…在路上飛馳?”
幾乎就在貓靈憑借著靈體超常感知捕捉到這股異常信號波的同時,藍夢那部外殼都有些磨損的老舊手機,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驟然爆發出尖銳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驚心動魄。屏幕上跳動著一個完全陌生的本地號碼。
藍夢和貓靈對視一眼,心中都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電話剛一接通,聽筒裡就猛地炸開一個中年男人帶著濃重哭腔、語無倫次、幾乎是歇斯底裡的咆哮聲,背景是呼嘯而過的強烈風聲和車輛高速行駛時產生的巨大噪音,幾乎要掩蓋掉他的話語:
“喂?!是…是那個能處理那種‘怪事’的藍大師嗎?!我…我是開夜班出租的老劉!救命啊大師!救救我!我車上…我車上鬨鬼了!不!不是平常說的人鬼!是貓鬼!一隻貓的鬼魂!它…它賴在我車上不走了!還…還他媽給我指路!指的都是些鳥不拉屎、導航上都沒標的鬼地方!我…我跑了整整一晚上冤枉路,油都快跑沒了!它現在就在後座上盯著我!那雙綠眼睛!我都不敢看後視鏡了!求求你發發慈悲救救我!我…我現在在環城高速上!它又讓我下輔路了!地址我馬上發你定位!快來啊!再不來我就要瘋了!”
話音未落,電話就被猛地掛斷,隻剩下“嘟嘟”的忙音。緊接著,一條帶著實時定位信息的短信跳了出來,地圖上閃爍的光點顯示,目標正在城市邊緣靠近郊區的一片尚未大規模開發、人煙稀少的荒地區域。
藍夢和貓靈再次麵麵相覷,都覺得這事透著邪門。
“出租車司機?貓鬼?還帶指路功能的?”藍夢覺得這組合簡直超出了她的想象力邊界,“現在喵星人的業務範圍已經擴展到交通運輸領域了?還搞強製捆綁導航服務?差評投訴渠道在哪?”
貓靈的光芒卻透露出濃厚的興趣,它仔細“閱讀”著空氣中殘留的那絲信號:“喵…有意思。本王剛才捕捉到的那股焦慮恐懼的信號源,和這個司機發出的定位位置高度重合。而且…指路?帶他去偏僻地方?這行為模式…聽起來不像是純粹的惡作劇或者蓄意害人。倒更像是一種…笨拙的、走投無路下的求助方式。去看看,本王直覺這事背後另有隱情。”
兩人不敢耽擱,立刻通過網約車平台叫了一輛車,根據老劉發來的定位,匆匆趕往城郊結合部。越是靠近目的地,周圍的景象就越是荒涼,路燈變得稀疏黯淡,間隔老遠才有一盞,光線昏黃,隻能照亮燈下一小片區域。道路兩旁是大片用圍牆圈起來、尚未動工的待建空地,以及雜草叢生、幾乎與人齊高的荒廢田地,夜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無數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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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一個連唯一一盞路燈都壞了、徹底陷入黑暗的十字路口角落,他們看到了那輛打著危險報警閃光燈、車身沾滿泥點、顯得頗為狼狽的藍白色出租車。車燈如同兩隻疲憊的眼睛,照射著前方坑窪不平的土路。車旁,一個穿著有些皺巴巴的司機製服、身材微胖、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正蹲在路邊,雙手死死地抱著腦袋,身體如同打擺子般不住地劇烈發抖,正是電話裡求救的老劉。
藍夢和貓靈收斂氣息,悄悄靠近。借著出租車尾燈的光芒,他們清晰地看到,出租車後座的車窗玻璃上,隱隱約約映出一個模糊的、半透明的貓形影子!那影子輪廓不甚清晰,但一雙綠瑩瑩、如同鬼火般的眼睛卻異常醒目,正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駕駛座方向!
老劉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當他看到藍夢以及她身邊雖然隱形但或許被他瀕臨崩潰的直覺感知到的貓靈)時,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手指顫抖地指著車後座,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調扭曲:“大…大師!您可算來了!就在那兒!它…它又出現了!從昨天晚上我接班開始!隻要我一啟動車子,它不知道從哪兒就冒出來了!也不叫,也不鬨,就用它那爪子…啪嗒啪嗒地拍我中控台上的導航屏幕!拍的地址全是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我要是不按它指的路線走,車子就莫名其妙熄火,收音機就跟見了鬼似的滋啦滋啦亂響,全是雜音!我…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撞上這麼個玩意兒!”老劉的聲音裡帶著哭腔,眼圈烏黑,顯然是一夜未眠,精神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貓靈悄無聲息地飄到出租車旁邊,柔和的金光如同無形的掃描儀,仔細地探查著那個映在玻璃上的貓影。片刻後,它傳遞信息給藍夢,同時也嘗試著將一股安撫的意念傳遞給那個焦急的貓影:“喵…放鬆點,司機。它身上沒有惡意,至少不是衝著你來的。”
老劉一愣,難以置信地看向後座那個依舊死死盯著他的貓影:“沒惡意?那它這是乾嘛?耍我玩呢?”
“它好像…”貓靈繼續感知著,“…是想帶你去某個地方。有非常緊急、非常重要的事情。它很焦急,非常焦急。”
老劉更糊塗了:“帶我去哪兒?這荒郊野嶺的,除了野地就是廢廠子,它能有什麼事?”
就在這時,車內的貓影似乎感應到了貓靈的溝通,變得更加焦躁不安。它抬起那隻模糊的爪子,再次“啪”地一聲,精準地拍在了中控台的導航觸摸屏上。屏幕應聲亮起,自動進入了地址輸入界麵,然後,如同有無形的手指在操作,一個全新的、更加偏僻的地址被輸入了進去——那是導航地圖上都顯示為大片空白、隻有模糊衛星圖像的、更深處的廢棄工廠區,連路網信息都幾乎沒有。
貓靈的光芒與那貓影進行了更深層次的、無聲的意念交流。它的光芒微微波動,傳遞出的信息帶著一絲沉重與了然:“它說…它的孩子…還有好幾個同伴…被困在那邊的一個地方…情況非常危險,快要不行了…它嘗試過很多方法,都失敗了…找不到其他可以幫助它們的存在…最後隻記得你這輛車的味道…可能是你之前載客時路過它們原來的家,沾染了它們的氣息…它隻能跟著你,用這種笨辦法…它是在求你…求你快去救救它的孩子…”
真相水落石出。這並非害人的惡靈,而是一隻不幸遇難的母貓的魂魄。它和它的孩子、以及幾隻同伴,原本生活在附近一片即將被徹底拆除的老舊棚戶區。幾天前,拆遷隊提前進行清場作業,使用了極其粗暴的方式驅趕流浪動物,它們在天翻地覆的驚嚇中四散逃竄,母貓和幾隻年幼體弱的幼崽不幸掉進了一個廢棄工廠區域的、深不見底的地下管道或者裂縫之中,無法自行脫身。母貓在黑暗、饑餓和絕望中死去,但強烈的母愛和拯救同伴的執念讓它魂魄不散。它依稀記得最後接觸過的、帶有“人類”氣息的物體,就是這輛出租車的內部很可能老劉曾在棚戶區附近載過客人),於是便用這種驚世駭俗、能把人嚇出心臟病的方式,試圖引導司機前往事發地點進行救援。
老劉聽完貓靈轉述的“真相”,臉上的極度恐懼漸漸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所取代——有錯愕,有難以置信,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動容。他看了看後座上那雙雖然依舊綠油油卻似乎透出哀求光芒的貓眼,又看了看眼前漆黑一片、充滿未知的荒野,猛地一跺腳,吐了口唾沫,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媽的!老子開了十幾年夜班出租車,什麼奇葩事兒沒見過?今天算是開了眼了,讓隻貓鬼給當了一回導航!行!老子今天就信你一回!走!帶路!救人…不,救貓去!”
在貓影持續不斷的指引下具體表現為堅持不懈地拍打導航屏幕切換目的地,以及用自身模糊的光影在岔路口指示方向),老劉發動了出租車,藍夢和貓靈也坐上後座貓靈緊挨著那隻貓魂,方便溝通)。車子顛簸著駛離了勉強還算有路的地方,一頭紮進了完全廢棄的廠區。這裡根本沒有路,隻有碎石、瓦礫和及膝的荒草。出租車底盤不時傳來令人牙酸的刮擦聲,老劉心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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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在一片坍塌了大半、如同巨人殘骸的廠房角落,貓影的指引停了下來。它用爪子急切地指向一堆被破爛生鏽鐵板虛掩著的、黑黢黢的洞口。一陣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足以揪緊人心的小貓哀叫聲,正斷斷續續地從那深不見底的洞口中傳出來。
老劉從後備箱裡拿出強光手電和沉重的千斤頂,和藍夢一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塊沉重的鐵板撬開一道縫隙。強光手電的光柱如同利劍般刺入黑暗,洞底約有三四米深,借著光線,可以清晰地看到幾隻瘦弱得皮包骨頭、連叫聲都細若遊絲的小貓,和兩隻同樣奄奄一息的大貓,正緊緊地擠在一起,靠著彼此的體溫勉強維持著生命。而在它們旁邊,靜靜地躺著一隻已經僵硬、失去了生命氣息的母貓屍體——它的形態,與車內那隻焦急的引路貓魂,一般無二。
老劉看到這一幕,眼睛瞬間就紅了。他罵了句臟話,二話不說,從車裡找來備用的拖車繩,將一端牢牢係在旁邊一根堅固的鋼筋上,另一端綁在自己腰間,也顧不上危險,咬著牙,笨拙卻堅定地沿著陡峭的洞壁往下爬。藍夢在上麵用手電照明並穩住繩子。老劉小心翼翼地將還有氣息的貓,一隻一隻地捧起來,放進藍夢放下來的一個空背包裡,再由藍夢拉上去。他的動作從一開始的生疏,到後來變得異常輕柔,仿佛捧著易碎的珍寶。
當最後一隻還有呼吸的小貓被安全救出,那隻一直懸浮在洞口、焦急萬分的貓魂,身影開始迅速地變淡、透明。它圍繞著累得癱坐在地上、滿頭大汗、一身塵土的老劉和藍夢,輕盈地飄飛了一圈,那雙綠瑩瑩的眼睛裡,充滿了無儘感激與如釋重負。它最後發出了一聲極其輕柔、仿佛羽毛拂過心尖的“喵嗚~”,充滿了安寧與告彆之意,最終,如同晨曦中的薄霧,徹底消散在了清冷的空氣之中,回歸了它本該去的地方。
老劉看著懷裡幾隻雖然虛弱但終究活了下來、正發出細微呼嚕聲的小貓,又回頭看了看那個仿佛吞噬了生命的幽深地洞,長長地、重重地歎了口氣,用臟兮兮的手背抹了把臉,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唉…他媽的…都是命啊…以後晚上開車路過這種待拆的、荒著的地方,真得多留個心眼,多聽點動靜了…”
回去的路上,老劉堅持把藍夢和貓靈送回了“靈夢居”,並且死活不肯收車費,隻說這是“積德”。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藍夢打開店門,就發現門口放著一袋看起來就很新鮮水靈的水果,旁邊還有一小包價格不菲的高級進口貓糧。水果袋子上貼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麵是老劉那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的字:“謝謝藍大師和貓大仙。幾隻小貓我一大早就送去相熟的寵物醫院檢查了,沒啥大事,就是餓壞了。以後…就跟我過了。夜裡開車,心裡也好像亮堂了不少。”
窗台上,這一次,沒有出現新的、具象的“貢品”。
但藍夢覺得,也許那隻執著的母貓魂魄最後的釋然與安寧,以及出租車司機老劉那顆被這超自然經曆觸動後、變得更加柔軟和善良的心,就是這個世界回饋給他們最好的、也是最珍貴的謝禮。
而貓靈則漂浮在一旁,光芒平穩地流轉著,若有所思地表示,經過這次與純粹執念的深度溝通和引導,它好像對那種無形的“意念傳遞”和“情緒能量信號”的感知與解析能力,變得比以前更加敏銳和精準了。
“喵…看來偶爾順應本能,幫幫這些走投無路卻心懷善念的小家夥,也不全是耗費力氣嘛,似乎…還有點彆的好處。”它悠悠地晃了晃周身穩定而柔和的金色光暈,這次,沒有再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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