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夢覺得自己快要聾了。
不是被什麼惡鬼的尖叫震聾的,而是被一隻貓靈在她腦子裡持續不斷的抱怨給煩聾的。
“第一百四十一次!第一百四十一次機會!藍夢,你能不能認真點?我們這是在積累功德,不是在做慈善散步!”
墨墨——也就是那隻一心想轉世為人的貓靈——此刻正漂浮在藍夢左肩上方,尾巴暴躁地甩來甩去。在普通人眼裡,藍夢隻是獨自走在深夜的小巷裡;隻有她自己知道,身邊跟著個多麼聒噪的小祖宗。
“我哪裡不認真了?”藍夢壓低聲音反駁,手裡握著的白水晶微微發燙,“大半夜不睡覺,陪你來找什麼‘被虐待的狗’,你倒是告訴我,為什麼我非得聽到狗叫聲就衝過來?”
“不是普通的狗叫聲,”墨墨糾正道,它半透明的胡須因不滿而抖動,“是帶著冤屈的狗叫聲!我的耳朵可是能分辨出靈魂波動的!就在這附近,肯定有動物需要幫助。”
藍夢翻了個白眼。自從和這隻貓靈結契以來,她的生活就徹底脫離了正軌。白天她在自己的小占卜店裡裝模作樣地給客人算命,晚上就得跟著墨墨滿城市跑,收集那該死的“善意星塵”——那些隻有墨墨能看見的、閃爍著微光的小顆粒,據說是善行的結晶,積攢夠365顆,墨墨就能轉世成人。
已經一百四十次了。藍夢數著呢。她幫老奶奶找過假牙,幫迷路的小孩找過媽媽,甚至還在地鐵上假裝突發心臟病來阻止一個偷拍狂——那次的星塵特彆亮,墨墨高興得在她夢裡追了一晚上尾巴。
但今晚感覺不一樣。深夜十一點的城中村,潮濕的空氣裡彌漫著垃圾和某種說不清的腐敗氣味。遠處的路燈忽明忽暗,把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像是活物在呼吸。
“等等。”墨墨突然豎起耳朵,整個靈體都繃緊了,“那邊有動靜。”
藍夢順著它指示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條更窄的小巷,入口處堆滿了廢棄的家具和塑料袋,黑暗中隻能隱約看到幾隻野貓的眼睛反著光。
“是貓而已,”藍夢鬆了口氣,“你的同類。”
“不對,”墨墨的尾巴直挺挺地立著,“有血腥味。”
藍夢的心沉了下去。墨墨的嗅覺比她靈敏得多,尤其是在感知死亡和痛苦方麵。她握緊白水晶,硬著頭皮往巷子裡走。
越往裡,腐臭的氣味越重。幾隻野貓見到她,嗖地一下四散逃開,隻有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站在原地,衝著角落裡的一堆雜物嘶嘶低吼。
“那裡。”墨墨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
藍夢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向角落——
“嘔——”
她轉身就吐了。
那不是一整隻動物,而是支離破碎的部分。一條帶著項圈的狗腿,幾撮沾滿暗紅色血跡的毛發,還有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寵物玩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這些都被精心排列成一個奇怪的圓形,中心點放著一隻已經僵硬的小鳥。
“這是什麼邪教儀式嗎?”藍夢擦著嘴,胃裡還在翻江倒海。
墨墨飄到那些殘骸上方,半透明的身體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藍光。“不是儀式。是虐待。有人在這裡殺害並肢解了小動物。”
藍夢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爬上後頸。她見過不少靈異現象,但這種純粹的、來自活人的殘忍仍然讓她不寒而栗。
“我們需要報警嗎?”
“報警說什麼?說我們發現了一堆動物屍體?”墨墨搖了搖頭,“人類警察不會為幾隻流浪動物大動乾戈的。但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貓靈繞著那堆殘骸轉了一圈,突然停下來,用爪子指向那個項圈:“那裡有靈魂殘留。很微弱,但還在。”
藍夢湊近了些,強忍著惡心撿起那個沾滿血汙的項圈。那是個廉價的紅色尼龍項圈,上麵掛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牌,借著手機燈光,她勉強能辨認出上麵刻著的字:“樂樂”。
“它叫樂樂。”藍夢輕聲說,喉嚨有些發緊。
就在這時,項圈上的金屬牌突然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半透明的小狗影子從血泊中升起,對著藍夢搖了搖尾巴,然後化作一縷輕煙消失了。
與此同時,一顆隻有墨墨能看見的、帶著淡灰色斑點的星塵緩緩升起,融入了它脖子上的星塵項鏈。那顆星塵的光芒比往常暗淡許多,中心處有一個明顯的灰色斑點。
“星塵被汙染了。”墨墨的聲音低沉,“受害者的痛苦和怨恨附著在了上麵。”
藍夢看著貓靈脖子上的項鏈——那是一百四十次善行凝結而成的光芒之鏈,此刻新加入的那顆星塵明顯比其他的暗淡,還帶著不祥的灰色。
“怎麼會這樣?”
“當善行不能完全化解冤屈,當罪惡得不到應有的懲罰,星塵就會被汙染。”墨墨用爪子輕輕碰了碰那顆灰斑星塵,“我們必須找到凶手,為那隻狗討回公道。否則這顆星塵不但不會計入總數,還可能汙染其他的星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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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夢歎了口氣:“怎麼找?就憑一個項圈?”
“項圈上有氣味,”墨墨驕傲地抬起下巴,“而我,親愛的通靈師,有一隻好鼻子。”
跟蹤一隻貓靈穿過深夜的城市是什麼體驗?藍夢可以寫一本十萬字的吐槽文集。
“左轉!不對,是右轉!等等,我聞聞...”墨墨在她前方五米處飄浮著,鼻子不停地抽動。
“你到底行不行啊?”藍夢氣喘籲籲地問,“我們已經在這片工業區繞了三圈了!”
“氣味斷斷續續的!”墨墨辯解道,“而且有太多乾擾氣味了——垃圾車、油漆、還有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撒的尿!”
藍夢翻了個白眼,剛要反駁,突然聽到一陣微弱的嗚咽聲。那聲音極其細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她腦子裡響起。
“你聽到了嗎?”她問墨墨。
貓靈已經豎起了全身的毛:“是動物的哭聲。在那邊!”
他們循聲來到一棟廢棄的廠房前。鐵門緊閉,但從破碎的窗戶裡,隱約透出搖曳的光線。那嗚咽聲正是從裡麵傳出來的,伴隨著幾個男人的笑聲。
藍夢和墨墨對視一眼,悄悄繞到廠房側麵,從一個破洞往裡窺視。
裡麵的景象讓藍夢倒吸一口冷氣。
三個男人圍成一圈,中間是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土狗。地上散落著各種工具——鉗子、剪刀、繩子,還有一台正在錄像的手機。牆上貼滿了各種虐待動物的照片,有些甚至堪稱酷刑。
“今晚的直播效果不錯啊,”一個禿頭男人笑著說,“觀眾已經破千了。”
“這小畜生還挺能扛,”另一個戴眼鏡的用腳踢了踢那隻狗,“都這樣了還能叫喚。”
第三個穿著工裝服的男人拿起鉗子:“來,給它修修指甲,讓它下次跑不掉。”
藍夢感到一陣惡心,她轉向墨墨:“就是他們?”
墨墨的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項圈上的氣味和這裡的氣味一致。就是他們殺了樂樂。”
“那我們怎麼辦?報警?”
“等警察來了,這隻狗也完了。”墨墨的尾巴危險地擺動著,“而且,隻是報警太便宜他們了。”
藍夢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想乾什麼?”
貓靈露出一個近乎猙獰的微笑:“我是靈體,記得嗎?普通人類看不見我。而你能通靈...”
十五分鐘後,廠房裡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滅。
“怎麼回事?”禿頭男人抬頭看了看搖晃的燈泡,“電壓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