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懸崖,活不了。明天會按意外上報。”
“好。”胡三強掛斷電話,隨手從旁邊的皮包裡抽出幾張百元大鈔,塞給捏腳的女孩,“賞你的。”
女孩受寵若驚,連聲道謝。
胡三強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瓢潑大雨,撥通了另一個號碼,語氣瞬間變得恭敬無比:“劉市長,辦妥了。老天爺都幫咱們,這場雨下得正是時候。”
電話那頭,清州市副市長劉明維正坐在自家書房的真皮座椅上,手裡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把件。他年近五十,保養得宜,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即使在深夜,依舊穿著熨帖的襯衫,袖口露出價值不菲的手表。
聽到胡三強的彙報,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眼神銳利了幾分。“三強啊,”他的聲音平穩,帶著慣有的官腔,“說話要注意。趙局長是咱們市的好乾部,因公殉職,我很痛心。這是誰都不願看到的意外,明白嗎?”
胡三強在電話那頭立刻領會,連連點頭:“是是是,劉市長說得對,是意外,純粹的意外。唉,趙局真是個好人,就是太操勞了,這天氣還往下跑…”
“後續事情,處理好。不要留任何…讓人誤會的話柄。”劉明維的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您放心,絕對乾乾淨淨。”
結束通話,劉明維緩緩放下手機,起身走到書櫃前,看似隨意地抽出一本書,裡麵夾著一張瑞士銀行的對賬單掃描件。他凝視著上麵那一長串零,嘴角微微牽動,隨即用打火機將紙張點燃,看著它在煙灰缸裡化為灰燼。
窗外,雨勢漸小。城市的霓虹在濕漉漉的玻璃上暈染開一片模糊的光暈。這座城市的夜晚,看似平靜,卻不知有多少暗流,正隨著這場雨,悄然湧動。
…
翌日,清晨。
雨後的清州市,空氣格外清新,陽光穿透雲層,灑下金色的光輝。仿佛昨夜那場狂暴的雨,隻是一場幻覺。
趙曉穎拖著行李箱,走出清州機場。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米白色風衣,長發束在腦後,臉上帶著長途飛行後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急切和不安。昨天深夜,她接到母親帶著哭腔的電話,隻說父親出了車禍,情況很不好,讓她立刻回來。再追問,母親卻語焉不詳。
作為省報的王牌調查記者,趙曉穎本能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父親為人謹慎,開車更是出了名的穩當,怎麼會…
打開手機,屏幕上是她和父親最後的微信聊天記錄。那是前天晚上,父親發來的一條語音:“曉穎啊,爸明天去河陽縣看看那條扶貧路,回來再跟你細說。你那邊工作注意安全,彆老是熬夜。”
聲音溫和,帶著父親特有的關切。她當時正在趕一篇重要的稿子,隻簡短回複了一句:“知道了爸,你也是。”
沒想到,這竟成了永彆。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她在清州市公安局的好友,刑偵支隊副支隊長李正峰。
“曉穎,”李正峰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壓抑的情緒,“你到了嗎?…直接來市局吧,有些情況…見麵說。”
趙曉穎的心猛地一沉。“正峰哥,我爸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是沉重而肯定的回答:“趙局…淩晨的時候,已經確認…走了。”
儘管早有預感,但親耳聽到這個消息,趙曉穎還是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她猛地靠在機場廊橋的玻璃壁上,才勉強穩住身形。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視野瞬間模糊。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聲音顫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初步認定是…意外事故。昨天暴雨,路滑,趙局的車在盤山公路失控,衝下了懸崖。”李正峰語速很慢,似乎在斟酌每一個字,“車體損毀嚴重,打撈…很困難。”
“意外?”趙曉穎重複著這兩個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想起父親前天晚上那條語音裡,似乎欲言又止的語氣;想起他這段時間偶爾在電話裡流露出的憂慮;更想起他曾經說過,交通局長這個位置,看似風光,實則坐在火山口…
“我不信。”她猛地擦去眼淚,眼神變得銳利而堅定,“正峰哥,我要見你,現在就要見你!我要知道所有的細節,每一個細節!”
掛斷電話,趙曉穎拉起行李箱,快步向機場外走去。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幕牆,將她孤單而決絕的身影拉得很長。
清州的天空,在她眼中,已不再是歸家時的晴朗,而是蒙上了一層濃得化不開的迷霧。父親的死,絕不僅僅是一場意外。這迷霧背後,隱藏著怎樣驚人的秘密?她不知道,但她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揭開這層黑幕,還父親一個真相。
這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必將激起千層浪湧。而清州市看似穩固的官場格局,也隨著趙長天的死,悄然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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