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xx年，秋，清州市。
這是一個看似與往常並無不同的夜晚。霓虹燈依舊勾勒出城市的輪廓，夜市喧囂，車流如織，結束了一天忙碌的人們，或在餐桌前享受家常，或在屏幕前尋求放鬆。生活以其固有的慣性，平穩地向前滑行。
然而，在這片繁華與平靜的表象之下，一股無形卻足以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正如同不斷積聚的低氣壓，悄然彌漫在城市的上空，滲透進每一個敏感的角落。這是一種隻有身處漩渦中心，或擁有特殊嗅覺的人，才能清晰感知到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市政府大樓及周邊區域。
往常這個時候，大樓除了值班室和少數加班的科室，大多已經燈火闌珊。但今夜，幾間關鍵辦公室的燈光，卻反常地亮至深夜。市委、市府兩辦的工作人員，接到了一些語焉不詳卻又要求立刻落實的通知，神色匆匆，交頭接耳間帶著難以掩飾的疑慮和不安。
大樓外圍，便衣巡邏的密度明顯增加。他們看似隨意地漫步，但銳利的目光卻如同探照燈，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幾輛看似普通的黑色轎車，靜靜地停在不起眼的陰影裡，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內部，卻仿佛蟄伏的猛獸，隨時可能暴起。
住在市委家屬院的一些級彆較高的乾部家屬，也隱約察覺到了異樣。平日裡熟悉的鄰居，今晚似乎都格外沉默，陽台上的燈光熄滅得比平時更早。空氣中流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靜謐，仿佛暴風雨來臨前，萬物俱寂的那片刻死沉。
清州市公安局大樓。
這裡的緊張氣氛更為具體和尖銳。雖然韓博的專案組指揮部設在他處，但市局內部，同樣暗流洶湧。
一部分忠於職守、對近期風波有所察覺的乾警，隱隱感到興奮和期待。他們默默地檢查著槍械和裝備，確保通訊暢通，彼此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在等待著某種指令。他們知道，或許到了撥雲見日的時刻。
而另一部分與張克勤關係密切，或自身不太乾淨的官員，則如坐針氈。他們辦公室的電話響個不停，打出去的卻往往無法接通或無人接聽。有人試圖打探消息，卻發現往日靈通的渠道此刻都變得沉默寡言。一種大禍臨頭的恐慌，在他們之間無聲地蔓延。有人開始偷偷刪除電腦裡的文件，銷毀一些紙質記錄，甚至開始思考退路。
副局長辦公室裡，劉明維最後一次嘗試撥打張克勤的電話，聽筒裡傳來的依舊是冰冷的“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他煩躁地扔下電話，走到窗邊，撩開百葉窗的一角，看向樓下。那些看似平常的車輛和行人，在他眼中卻充滿了可疑。他感覺有一張無形的網，正在從四麵八方收緊，而自己，就是網中央的那條魚。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狂跳的心臟，但那種如芒在背、如鯁在喉的危機感，卻揮之不去。他拿起內部電話，想叫司機備車，卻又猶豫地放下。他知道，此刻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成為引爆全局的導火索。
城西，老軸承廠廢棄廠區。
這裡仿佛是城市被遺忘的角落，荒草萋萋，斷壁殘垣，在慘淡的月光下顯得鬼影幢幢。與市中心的緊張不同，這裡彌漫著一種死寂和詭秘。
在某個廢棄車間的地下室裡，燭火搖曳為避免暴露，不敢使用大功率照明）。張克勤蜷縮在角落裡，臉上滿是油汙和疲憊，眼神中充滿了困獸般的絕望和瘋狂。他身邊散落著壓縮餅乾的包裝袋和空礦泉水瓶。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部無法追蹤的衛星電話，這是他與外界，或者說，與“上麵”最後的聯係渠道。他已經發出了求救信號，但得到的回複隻有冰冷的“等待”二字。
“等待？等死嗎？”張克勤低聲咒罵著，汗水浸濕了他的後背。他能感覺到，外麵的包圍圈正在縮小。偶爾傳來的野貓叫聲，或者風吹動鐵皮的聲音，都會讓他驚悸地抓起放在身邊的手槍。
他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多了，無論是劉明維的事情，還是“言侯爺”的事情，任何一樁都足夠他死上幾次。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上麵”能看在往日“功勞”的份上，給他指一條活路，或者……派人來讓他徹底閉嘴，免得忍受審訊之苦。
這種等待未知命運的煎熬，比直接的抓捕更加折磨人。
城市交通樞紐與出城要道。
高速公路入口、國道檢查站、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這些平日裡人來人往的地方，今夜似乎也多了一些“例行公事”的檢查人員。他們檢查得格外仔細，對某些特定車型、特定相貌的乘客，會進行額外的盤問和證件核對。
雖然並未公開設卡戒嚴，但這種無聲的強化管控，依然讓一些敏感的司機和旅客感到了不同尋常。流言開始在極小範圍內悄無聲息地傳播，有人說是在抓逃犯，有人猜測是高層變動，各種猜測更增添了空氣中的不確定性。
普通市民的隱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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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絕大多數普通市民對正在醞釀的驚濤駭浪一無所知，但一些細心的夜歸人，還是察覺到了城市今夜微妙的不同。
“老婆，我感覺今晚街上的警察好像比平時多啊？”一個剛加完班開車回家的丈夫，在等紅燈時對副駕駛的妻子說。“是嗎？沒注意。可能有什麼活動吧。”妻子不以為意。出租車電台裡，偶爾會傳出調度中心提醒司機注意某些路段情況的簡短指令，用語模糊，卻透著一絲緊迫。一些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店員，也發現今晚來買煙和泡麵的，多了不少穿著便裝但身形挺拔、眼神銳利的陌生麵孔。
這種種細微的跡象，如同散落在平靜湖麵上的漣漪，雖然微小，卻共同構成了一種彌漫全城的、低氣壓般的緊張感。仿佛整個清州市都在屏息凝神，等待著某個注定要打破寧靜的時刻到來。
省城，“909”專案組聯絡處。
趙曉穎站在窗前，無法入睡。她遠在省城，無法親身感受清州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但她能通過韓博簡短的通報，通過自己內心的感應，清晰地觸摸到那股風暴來臨前的脈搏。
她想起了父親，想起了李正峰，想起了這數月來的艱難險阻，想起了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對手……她的手心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和堅定。
她知道，決定命運的時刻，即將到來。
清州市，“909”專案組前線指揮部。
韓博看了一眼手表，時針正指向淩晨三點四十分。
指揮部內鴉雀無聲，隻有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和通訊頻道裡偶爾傳來的、極其簡短的確認信號。所有人員各就各位，目光緊盯著屏幕，如同即將發起衝鋒的士兵。
大屏幕上，代表各個行動小組的光點，已經全部抵達預定位置，如同狩獵前潛伏在草叢中的獵豹，蓄勢待發。
韓博拿起加密通訊器，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傳達到每一個行動組長的耳中：
“各小組彙報最終準備情況。”
“a組就位。”“b組就位。”“行動組就位。”“……”
所有光點，在屏幕上穩定地閃爍著。
韓博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目光掃過指揮部裡每一張堅毅的麵孔。
“全體注意，”他的聲音通過頻道，清晰地回蕩在清州市各個隱蔽的角落，“按原定計劃，行動……開始！”
隨著他一聲令下，屏幕上那些靜止的光點，驟然間如同離弦之箭，向著各自鎖定的目標，疾馳而去！
風雨，終於在這一刻，撕裂了沉悶的夜幕，轟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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