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明那句低沉而頹敗的“承認基本犯罪事實”,如同最終落下的鍘刀,宣示了權力庇護體係的徹底覆滅。法庭內彌漫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沉重感。然而,就在這看似大局已定的時刻,一股壓抑已久的、源自黑暗與絕望的瘋狂,如同垂死野獸的最後反撲,驟然爆發。這股瘋狂,來自於自知罪孽深重、生路已絕的胡三強。
胡三強,這個靠著暴力與鑽營起家,在清州地麵上橫行多年,甚至一度將觸角伸向權力核心的黑社會頭子,其骨子裡浸透的並非魏長明式的虛偽算計,而是一種更原始、更蠻橫的江湖戾氣。當他清晰地意識到,在如此確鑿的證據和嚴密的法網之下,自己麵臨的極有可能是死刑的終極判決時,那種長期主宰他人命運所帶來的掌控感徹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想要毀滅一切、拉人墊背的極端衝動。
在被告人最後陳述環節,當審判長按照程序詢問胡三強是否還有最後陳述時,一直相對沉默的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爍著駭人的凶光,死死盯住了被告席另一端的魏長明和劉明坤。
“我有話說!”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鑼般的巨響,震得法庭嗡嗡作響。
“審判長,各位大老爺!”胡三強的語氣充滿了譏諷和怨毒,“事到如今,我胡三強認栽!有些事,我認!但有些鍋,不能全他媽扣在我一個人頭上!”
他猛地伸手指向魏長明和劉明坤,手指因激動而劇烈顫抖:“是他們!是這些穿著官衣、戴著烏紗帽的老爺們!沒有他們點頭,沒有他們在後麵撐腰,我胡三強算個屁?我能拿到‘富民路’?我能搞定那麼多項目?我能在這清州地界上混得開?!”
“魏長明!魏大省長!”胡三強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橫飛,“你裝什麼大尾巴狼?!你兒子在澳洲、在美國買的那些大彆墅,哪一棟不是用老子的血汗錢堆起來的?沒有老子這些人在前麵拚死拚活,巧取豪奪,你和你兒子拿什麼去國外當人上人?!你每次見老子,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可你收錢的時候,手可一點都沒抖啊!”
這番赤裸裸的指控,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旁聽席上一片嘩然!雖然公訴證據已經揭示了關聯,但由胡三強這個核心行賄者、利益共同體成員在法庭上如此直白地吼出來,其衝擊力依然無比震撼。
魏長明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緊閉雙眼,身體微微晃動,仿佛隨時會暈厥過去。他的辯護律師徒勞地試圖打斷:“反對!被告人胡三強在進行與本案無關的汙蔑……”
“反對無效!”審判長嚴厲地打斷了辯護律師,“被告人胡三強,注意你的陳述內容必須與本案事實相關,並遵守法庭紀律!”
但胡三強已然陷入了癲狂狀態,根本無視警告。他轉而指向劉明坤:“還有你!劉明坤!你個吃裡扒外的王八蛋!當初求著老子給你送錢、給你找女人的時候,你他媽像個哈巴狗!現在出事了,就想把屎盆子全扣我頭上?我告訴你,沒門!你那些破事,老子手裡也有賬!你那個小姨子是怎麼在澳洲開上跑車的?你那個寶貝兒子在國外賭場一晚上輸掉幾百萬,是誰給你填的窟窿?!啊?!”
劉明坤被罵得渾身哆嗦,臉色由白轉青,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胡三強的瘋狂並未止步於揭露魏長明和劉明坤,他開始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攬下更多罪行,但其目的卻並非擔責,而是為了彰顯其“能量”和拖更多人下水。
“還有!那些沒查出來的事兒,多了去了!”他獰笑著,目光掃過公訴人和審判席,“城西那塊地,是怎麼強拆的?老子帶人放的火!以前跟著趙長天那個不識相的老東西混的幾個小警察,是誰找人打斷他們的腿?是老子指使的!梅姐那個婊子,以為交出點東西就能活命?呸!老子早知道她靠不住,她不死誰死?!”
他每說出一樁未被正式起訴或細節更為駭人的罪行,法庭內的抽氣聲就響成一片。這已經不是在陳述,而是在進行一場瘋狂的犯罪炫耀!他試圖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他胡三強才是清州地下真正的“王”,即便要死,他也要死得“轟轟烈烈”,讓所有人都記住他的“凶名”!
“老子爛命一條!夠本了!”胡三強嘶吼著,額頭上青筋暴起,“但是你們!”他再次指向魏長明、劉明坤等人,“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彆想好過!咱們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兒!哈哈哈……”
他那歇斯底裡的狂笑聲在莊嚴的法庭裡回蕩,顯得格外刺耳和恐怖。
“法警!”審判長麵色嚴峻,果斷下令,“製止被告人胡三強的咆哮法庭行為!若再違反法庭紀律,將強行帶離!”
兩名高大的法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狀若瘋魔的胡三強。胡三強奮力掙紮著,口中仍在不斷叫罵和揭露,聲音逐漸變得模糊不清,最終被法警有效地控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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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突如其來的瘋狂,雖然破壞了法庭最後的肅穆氣氛,但卻以一種極端而殘酷的方式,完成了對魏長明、劉明坤等人最後的“補刀”。它將權力與黑金交織的那份肮臟、醜陋和脆弱,血淋淋地剖開,展現在所有人麵前。胡三強那些充滿恨意和報複性的指控,雖然需要後續核查,但其透露出的信息,與公訴方掌握的證據鏈條相互印證,進一步夯實了魏長明、劉明坤等人罪不可赦的形象。
這最後的瘋狂,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冰水,引發了劇烈的爆裂,但也加速了油溫的冷卻。它讓所有人,包括旁聽者和關注此案的公眾,都更加清晰地認識到,鏟除這類盤根錯節的腐敗黑惡勢力,是何等的必要和迫切。
當胡三強被法警有效控製,法庭重新恢複秩序時,一種混合著震驚、憤怒、鄙夷和最終解脫的複雜情緒,彌漫在空氣之中。魏長明和劉明坤等人,在胡三強那瘋狂的嘶吼和指控下,仿佛已經被剝掉了最後一絲遮羞布,徹底癱軟在被告席上,等待著法律最終的、也是毫無懸念的判決。
胡三強的瘋狂,沒有改變案件的走向,卻為這場世紀審判,添上了一筆濃墨重彩、令人深思的注腳。它揭示了腐敗生態中,那種基於利益勾結的脆弱聯盟,在麵臨末日審判時,是如何不堪一擊,並最終演變成一場互相撕咬、共同毀滅的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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