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冰層初融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蘇沐薇很早就醒了，或者說，她幾乎一夜未眠。腦海中反複回放著昨日壽宴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以及林凡施針時那專注而陌生的側影。各種情緒交織——震驚、懊悔、困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讓她心緒難平。
她起身下床，洗漱時看著鏡中眼下淡淡的青黑，不由得歎了口氣。推開臥室門，一股淡淡卻異常清冽的藥香飄入鼻尖，與她平日裡聞到的中藥苦澀味截然不同。
她下意識地放輕腳步，循著藥香來到一樓。
廚房裡，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背對著她，站在灶台前。林凡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休閒褲，身形勻稱，晨光勾勒出他流暢的肩線。他微微低著頭，正小心地看著砂鍋裡的火候，不時用湯勺輕輕攪動。藥香正是從那砂鍋中散發出來的。
蘇沐薇怔在原地。
三年來，她從未見過林凡下廚，更彆說如此專注地熬藥。在她的認知裡，這個男人與“細心”、“擔當”這些詞彙毫不沾邊。可此刻的畫麵，卻莫名地透著一股沉靜而可靠的氣息。
似乎是察覺到身後的目光，林凡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
蘇沐薇的心猛地一跳，有種偷看被抓住的慌亂。她下意識地想移開視線，卻又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很深邃，像是蘊藏著星辰大海，平靜無波，卻不再是以往那種讓她惱火的麻木，而是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
“……早。”蘇沐薇有些艱難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宿夜未眠的沙啞。
“早。”林凡點了點頭，目光在她略顯疲憊的臉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轉回砂鍋，“給爺爺熬的藥，快好了。”
他的語氣很自然，仿佛昨夜那個震撼全場、讓她心潮澎湃的人不是他。
“……辛苦你了。”蘇沐薇走近幾步，看著砂鍋裡翻滾的深褐色藥汁，那股奇異的藥香更濃了，並不難聞，反而讓人心神微寧，“爺爺他……怎麼樣了？”
“淩晨我去看過，脈象平穩了一些，但根基受損，需要時間。”林凡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將火調小，動作流暢而精準，“這服藥主要是固本培元，疏通心脈餘瘀。”
他說著專業的術語，神情專注。蘇沐薇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握著湯勺，指節分明，手腕穩定，忽然想起昨天就是這雙手，撚動著那些細如牛毛的銀針，將爺爺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一種奇異的信任感，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昨天……謝謝你。”她終於將憋了一夜的話說了出來，聲音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如果不是你，爺爺他……”
林凡動作未停，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的反應如此平淡，反而讓蘇沐薇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客廳裡一時陷入了沉默，隻有砂鍋裡藥汁微沸的“咕嘟”聲。
陽光靜靜地灑在兩人身上，空氣中飄浮著微小的塵埃和濃鬱的藥香。
蘇沐薇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第一次發現，這個她共同生活了三年的“丈夫”，肩膀似乎比印象中要寬闊得多。
“你……”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的醫術……是跟誰學的？”這個問題在她心裡盤旋了太久。
林凡攪動藥汁的手微微一頓，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依舊平靜，卻仿佛能看透她內心的所有好奇與探究。
“機緣巧合，跟一位隱世的前輩學了些皮毛。”他的回答避重就輕，語氣聽不出情緒。
蘇沐薇識趣地沒有再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像林凡這樣，身懷絕技卻甘願隱忍三年的人。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過去三年，從未試圖去了解過他，隻是理所當然地給他貼上了“廢物”的標簽。
想到這裡，一股更深的愧疚湧上心頭。
“以前……我……”她張了張嘴，想為過去三年的冷漠和苛責道歉，但話到嘴邊，卻又覺得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林凡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轉過頭，繼續看著火候，聲音平靜地打斷了她：“過去的事，不必再提。”
他不是原諒，也不是不計較，而是……似乎真的未曾將那些羞辱放在心上。這種認知，讓蘇沐薇心中五味雜陳，既有鬆了口氣的釋然，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
他不在乎，是因為從未將她視為真正的妻子嗎？
就在這時，趙芳和蘇倩也下樓來了。看到廚房裡的兩人，趙芳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閃，想說什麼客套話，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隻是乾巴巴地說了一句：“藥……熬好了？”
“嗯，馬上就好。”林凡應道，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
蘇倩更是躲在趙芳身後，不敢看林凡，顯然昨天的事情讓她心有餘悸。
這微妙的氣氛變化，蘇沐薇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夜之間，林凡在蘇家的地位，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雖然這種改變帶著尷尬和難以言說的彆扭，但毋庸置疑，再也沒有人敢像以前那樣，對他隨意呼喝、肆意辱罵。
藥熬好了。
林凡將藥汁濾出，倒入一個溫潤的白玉碗中這是蘇明遠特意找出來給老爺子用的），動作小心而沉穩。
“我去給爺爺送藥。”蘇沐薇主動說道，伸手想去接碗。
“我來吧。”林凡端著藥碗，語氣不容置疑，“藥溫、喂服的快慢都有講究。”
他的專業態度讓蘇沐薇無法反駁，隻能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向老爺子的臥室。
看著林凡小心地扶著爺爺，一點點將藥汁喂下，動作輕柔而熟練，蘇沐薇站在一旁，心中那片凍結了三年的冰層，似乎在這一刻，被這清晨的陽光和濃鬱的藥香，悄然融化了一道細微的裂縫。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名義上的丈夫，或許並非是她想象中的那樣。而他們之間那堵無形的高牆，似乎也有了那麼一絲鬆動的可能。
隻是，前路依舊迷霧重重。爺爺蹊蹺的病情，蘇家內部可能存在的黑手，還有林凡身上那神秘的過往……都像是隱藏在平靜水麵下的暗礁。
冰層雖已初融，但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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