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緣醫生將最新的腦波掃描圖放在光線板上，纖細的手指點向幾個微妙的峰值區域。她的表情是慣常的冷靜，但眼底深處藏著一絲罕見的困惑。
“陸隊長，你的基礎神經功能恢複比預期要好，創傷後應激的生理指標也在顯著改善。但是，”她話鋒一轉，指向那些異常的峰值，“這些出現在深度睡眠期的突發性、高頻低幅波動，不屬於任何已知的睡眠周期腦電模式。它們出現得沒有規律，持續時間極短，但……能量層級卻不低。”
她看向陸延昭：“你自己有感覺嗎？任何夢境碎片，或者……異樣的感知？”
陸延昭沉默地搖了搖頭。他昏迷後及睡眠中的記憶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夢境殘留。但內心深處，他隱約覺得，這些波動或許與那個短暫出現的、酷似林晚的光球，以及自己體內沉寂的“標記”有關。
沈墨池站在一旁，目光掃過那些異常峰值的數據參數，又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陸延昭放在床頭的手機。他什麼也沒問，隻是將這部分數據默默備份，準備進行獨立分析。
送走南宮醫生後，病房內重回二人世界。沈墨池將便攜終端連接到病房的顯示屏上，調出了從化工廠核心崩潰時搶救出的數據碎片，以及他剛剛對林晚持續監測數據的深度分析報告。
“兩個發現。”沈墨池的聲音恢複了工作時的絕對理性，“第一，化工廠數據碎片中反複提及的‘意識純淨度閾值’，其數學模型中包含了一個隱藏變量，這個變量與林晚腦波結構中某種罕見的、穩定的‘共情諧振子’特征高度相關。”
他調出複雜的公式和波形對比圖：“這解釋了為什麼她是完美的‘引導信標’。她的意識結構本身，就天然接近於‘基石’計劃所追求的某種‘理想狀態’。”
“第二，”他切換畫麵，顯示出林晚最新的腦波監測圖，上麵同樣標注著一些極其細微、但確實存在的異常波動點，與陸延昭的異常峰值在出現時間和形態上，存在統計學上的微弱同步性！“在你出現異常腦波的同時，林晚這邊也有反應。雖然強度天差地彆，但……源頭可能同頻。”
陸延昭的眼神銳利起來：“那個光球……”
“無法證實。”沈墨池打斷他的猜測，“但可以假設，在核心崩潰的瞬間，有某種‘信息’或‘印記’，同時影響了你和她。你的‘標記’和她的‘諧振子’結構，成為了接收器。”
沈墨池將分析推向更深層：“結合‘方舟’這個代號，我有一個推測。‘基石’計劃篩選和‘精煉’意識，可能不僅僅是為了製造單一的‘容器’。他們或許是在為‘方舟’準備……‘乘客’。”
他調出一張模擬圖，上麵顯示著無數光點彙聚，融入一個模糊的、船形的結構。“一個承載著被遴選、被純化意識的‘方舟’，駛向所謂的‘真實之門’……這聽起來像是某種極端的……意識上傳或集體飛升。”
“而那些不符合要求的，則被當作廢料‘格式化’。”陸延昭的聲音帶著冷意。他想起了那些腦波空白的昏迷者。
“目前看來，‘基石’隻是基層執行單位。真正的‘方舟’計劃主導者，隱藏得更深。”沈墨池關掉模擬圖，“我們摧毀了一個加工廠，但船塢和船長，還藏在暗處。”
話題不可避免地回到了那個神秘的手機信號。
“信號源無法追蹤，加密方式前所未見，存在時間極短，且具有某種……自我湮滅特性。”沈墨池分析著後台捕捉到的微量數據，“這符合‘荊棘齒輪’一貫的風格。他們似乎在用一種我們無法完全理解的方式，維持著一種最低限度的‘單向通訊’。”
他看向陸延昭：“這次的信息內容，僅僅是顯示他們的標識。可以理解為一次‘心跳’信號，確認自身存在；也可能是一次無聲的提醒，告訴我們，他們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甚至……可能是一次被動的觸發，與你或林晚的異常腦波有關。”
陸延昭拿起手機，屏幕漆黑，再無異常。“他們在棋盤之外，卻又時刻注視著棋盤。”他頓了頓，“格陵蘭的權限，化工廠的線索……他們似乎在利用我們，清理掉‘調律師’和‘基石’這些他們視為‘錯誤’的路徑。”
“同時，也可能在將我們引向某個他們希望我們去的方向。”沈墨池補充道，眼神深邃。
陽光逐漸西斜，將病房染成溫暖的橙色。長時間的交談和分析讓陸延昭感到一絲疲憊，但他精神的核心卻愈發清晰。
南宮醫生帶來的異常腦波報告，沈墨池的數據分析，以及“荊棘齒輪”的無聲現身，將所有線索再次攪動起來。他們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一邊是隱藏至深的“方舟”及其主導者，一邊是目的不明的“荊棘齒輪”，腳下還踩著“守夜人”和“監獄”這等古老而危險的秘密。
“下一步，”陸延昭打破沉默，聲音雖然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集中資源，深挖‘方舟’。從資金流向、人員背景、所有與‘視界’基金會和索恩博士相關的蛛絲馬跡入手。‘基石’被毀，‘方舟’必然會有新的動作。”
他看向沈墨池：“你需要儘快完成對我和林晚腦波異常原因的確定。這可能是弱點，也可能是……鑰匙。”
沈墨池點了點頭：“明白。我會同步跟進‘荊棘齒輪’的通訊模式，嘗試建立更有效的……預警機製。”
章末鉤子：就在這時，沈墨池的加密終端發出了一聲不同於往常的、更為低沉的提示音。他快速點開，是一條來自內部最高警戒級彆的信息簡報。簡報內容極其簡短，卻讓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急報：三小時前，位於撒哈拉沙漠深處的‘第七先知’古代遺跡群，發生原因不明的區域性強震。震後遙感監測顯示，遺跡核心區域地表結構發生顯著變化，疑似有大型地下空間暴露。能量讀數……異常。特征頻率分析……與檔案‘零號樣本’存在百分之十七點四的匹配度。”
“零號樣本”……那是部門內部對“荊棘齒輪”金屬片和格陵蘭“守夜人之墓”能量特征的統稱代號。
沈墨池緩緩抬起頭，與陸延昭的目光相遇。
“看來，”陸延昭的聲音平靜無波，眼底卻似有寒冰凝結，“有人，或者有什麼東西，不想讓我們閒著。新的‘邀請函’，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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