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風的黑色筆記本,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市局內部激起了層層漣漪。
筆跡鑒定專家確認,筆記內的化學公式與照片背後的八字評語,均出自同一人之手,筆鋒銳利,結構穩定,顯示出書寫者高度自信且情緒內斂的性格特征。
而更令人心驚的是來自化學專家的初步反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教授在翻閱部分內容後,推了推眼鏡,語氣凝重地對陸延昭說:“陸隊長,這裡麵記載的幾種有機合成路徑,尤其是涉及神經遞質仿生調控的部分,思路非常……超前,也極其危險。這絕不是普通工程師能達到的水平,撰寫者在這個領域,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或者說……瘋子。”
“能根據這些筆記,推斷出他可能的工作環境,或者最近的實驗所需的條件嗎?”陸延昭追問。
老教授沉吟片刻,指著幾處反複出現的試劑名稱和反應條件備注:“這些原料並非普通化工店能隨意購得,需要特定的采購渠道。而且,有幾處他標注了需要‘低溫避光’、‘無水無氧’操作,這說明他擁有,或者至少曾經擁有過一套相當專業的實驗室設備。規模可能不大,但絕非家庭作坊級彆。”
專業的、小型的、私密的實驗室。這為搜索周清風的藏身之處,提供了一個關鍵的方向。
與此同時,技術隊對寄件快遞櫃的監控追蹤果然如預料般受阻。對方選擇了監控死角,且明顯進行了喬裝,隻能模糊判斷其身形與年齡推測中的周清風相符。
線索似乎再次細化,卻又依然飄渺。
就在調查似乎又將陷入僵局時,負責外圍走訪的警員傳回一個消息:李素珍再次聯係警方,表示有重要情況補充。
陸延昭與沈墨池立刻驅車前往“線廊”。
再次見到兩位警官,李素珍的神情比上次鎮定了許多,但眼底深處仍藏著一絲後怕。她將兩人引到店內僻靜的角落,泡上兩杯清茶。
“昨天你們走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翻了一些舊東西。”李素珍從櫃台下拿出一個有些年頭的鐵皮盒子,打開後,裡麵是一些泛黃的照片和信件。
她從中抽出一張集體合照,指著站在邊緣、戴著眼鏡的周清風說道:“我昨天沒說全。周清風……他當年其實並不支持清雲搞木偶戲,覺得這是下九流,沒出息。他來過劇團幾次,每次都是陰沉著臉把清雲叫出去說話,有次……還差點動了手。”
這是一個重要的補充,印證了側寫中關於兄弟關係複雜、周清風控製欲強的判斷。
“還有這個,”李素珍又拿出一張折疊的信紙,紙張脆弱,似乎一碰就要碎掉,“這是劇團解散大概半年後,我莫名其妙收到的一封信,沒有署名。我當時覺得奇怪,就沒扔。”
信紙上隻有簡短的、打印出來的一句話:
「形可毀,神不滅。戲,還未完。」
形可毀,神不滅!
這與照片背後的“雲癡於形,風妄於神”何其相似!
“這封信,你當年沒有交給警方?”陸延昭問。
李素珍苦澀地搖搖頭:“那時候,案子都過去那麼久了,大家都想開始新生活……而且,這沒頭沒尾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封塵封多年的信,如同二十年前埋下的一顆定時炸彈,直到今天,才顯示出它真正的威力。它證明周清風在弟弟“消失”、劇團解散後,並未真正遠離,他一直在暗處注視著,並且早已預告了“戲,還未完”。
他的歸來,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續幕”。
帶著李素珍提供的新線索,調查的重點更加明確地指向尋找周清風可能擁有的私人實驗室。
結合筆記中提到的試劑類型和專業設備要求,排查範圍縮小到本市可能存在廢棄小型實驗室或相關設備流出的區域:老工業區、廢棄的校辦工廠、偏遠村鎮曾經設立的科研站點等。
大量的篩查工作在海量信息中進行。終於,一條不起眼的舊信息引起了注意:約在十五年前,位於市郊結合部的一家私營小型生物製品廠因經營不善倒閉,其部分實驗設備曾通過非公開渠道拆賣。當時的購買記錄早已缺失,但工廠原址所在的區域,相對偏僻,且存在不少廢棄的廠房和倉庫。
“重點排查這個區域。”陸延昭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尤其是那些近幾年有水電異常,或者看似廢棄卻有人活動痕跡的地點。”
一張無形的搜索網,開始向市郊悄然撒開。
搜索指令下達後的第二天下午,陸延昭正在辦公室與沈墨池一同分析那本筆記中幾個關鍵的反應式,試圖找出其最終產物的可能特性。
突然,他桌上的內部通訊電話尖銳地響起。
接通後,傳來外圍搜查組負責人急促甚至帶著一絲驚惶的聲音:“陸隊!城西老機床廠,三號廢棄倉庫……發生爆炸!我們……我們剛排查到附近,還沒靠近,裡麵就炸了!”
陸延昭猛地站起,眼神瞬間銳利如刀:“人員傷亡情況?”
“爆炸規模不大,像是在倉庫內部發生的,我們的人沒事!但是……”對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但是倉庫裡麵……我們初步觀察,裡麵有、有類似實驗室的布置!而且……牆上用紅色的漆,噴著……噴著一行字……”
“什麼字?”陸延昭的聲音冰冷。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一瞬,然後艱難地複述:
“‘禮物喜歡嗎?下一個,在哪裡?’”
“轟——!”
仿佛是為了呼應這句話,電話那頭隱約傳來又一聲沉悶的、距離較遠的爆炸回響!
陸延昭放下電話,與沈墨池目光交彙,兩人眼中是同樣的凝重與寒意。
周清風不僅知道他們在查哪裡,更精準地預判了他們的行動,甚至提前一步,用一場爆炸和一句充滿戲謔與威脅的留言,作為對他們的“回應”。
他就在暗處,如同操縱木偶的線,清晰地感知著警方的一舉一動。
下一個目標?他會選擇誰?
是名單上其他的舊劇團成員?
還是……更出乎意料的人?
風已起於青萍之末,而風暴眼,正悄然轉向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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