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階梯在腳下發出輕微而空洞的回響,仿佛敲擊著一具巨大棺槨的內壁。下行約十米後,腳下變為平坦的、鋪著防靜電金屬格柵的地麵。空氣循環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驅散了部分陳腐氣息,但那混合著消毒水與電子設備散熱的特殊氣味愈發濃重。
應急燈帶在頭頂兩側延伸,發出幽冷的藍綠色光芒,勉強照亮了一條筆直向前的寬闊甬道。牆壁是光滑的、毫無接縫的金屬材質,反射著扭曲的人影,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視。
“空氣成分穩定,但存在未知有機揮發物,建議縮短暴露時間。”沈墨池看著手持監測儀上跳動的數據,低聲提醒。
陸延昭打了個手勢,小隊呈防禦隊形,無聲而迅捷地向前推進。甬道兩側偶爾出現緊閉的金屬門,門牌上的字跡大多已被清除,隻留下模糊的印痕。整個空間如同一個被時光遺忘的、冰冷的金屬迷宮。
在甬道中段,一扇虛掩的、標識著「檔案預處理室」的金屬門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陸延昭示意隊員警戒,與沈墨池側身進入。
房間內充斥著紙張受潮發黴的氣味。一排排高大的檔案架大部分已空,隻有角落的幾個架子上還散亂地堆放著一些文件夾和散頁。顯然,這裡被匆忙地清理過,但仍留下了來不及完全銷毀的殘跡。
沈墨池戴上更厚的手套,小心地翻動著那些紙質已然脆化的文件。大多是些無關緊要的物資清單、值班記錄。但在一個掉落在架子底層的硬皮文件夾裡,他發現了幾頁帶有「白夜工程認知邊界探索組」抬頭的內部簡報。
簡報內容使用了大量晦澀的術語和代號,但核心信息依然令人心驚:
「……階段性成果顯示,‘催化劑’對邊緣係統及前額葉皮層神經簇的定向乾預具備可行性……」
「……受試體表現出顯著的共情能力抑製及邏輯運算效率提升,但伴隨有麵部神經群非自主亢奮等副作用……」
「……‘容器’理論進入驗證階段,目標剝離非理性情感乾擾,構建最優決策意識單元……」
冰冷的文字,勾勒出一幅試圖“優化”人類意識的瘋狂藍圖。所謂的“催化劑”,顯然就是周清風使用的神經製劑的前身;而“容器”理論,與吳建州提到的“空心人”理念完全吻合。
“這裡不是簡單的實驗室,”沈墨池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震驚,“是一個……試圖製造‘完美理性人類’的工廠。”
在簡報下方,壓著一張小小的、有些褪色的集體合照。照片背景似乎是一個實驗室,七八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站在一起。陸延昭一眼就認出了站在邊緣、眼神銳利而年輕的周清風。
而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照片中央那個被眾人隱約簇擁著、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身上。儘管年代久遠,但那眉眼間的輪廓……
“是他?”陸延昭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立刻拿出手機,調出一份加密檔案中的照片——那是他們目前所能找到的、關於“白夜工程”名義上的最高負責人,傅明遠教授,為數不多的影像資料之一。
兩張照片上的人,容貌高度重合!
那位曾被譽為學界明星、在“白夜工程”因“研究方向調整”而中止後便逐漸淡出公眾視野、甚至傳聞已移居海外的傅明遠教授,竟然出現在這個隱秘地下設施的舊照片中,並且是這群年輕研究者的核心!
“如果傅明遠是‘空心人’理念的源頭……”陸延昭感到一股寒意沿著脊椎爬升,“那這個組織的能量和隱藏的深度,恐怕遠超我們的想象。”
就在陸延昭將照片小心收好,準備繼續探索時,一陣極其細微的、仿佛齒輪轉動的“哢嗒”聲,從檔案室門口的方向傳來。
“後退!”陸延昭反應極快,一把拉住沈墨池向房間內側閃避。
幾乎在同一時間,檔案室那扇厚重的金屬門猛地自動閉合,發出沉悶的巨響!門外傳來突擊隊員急促的呼喊和試圖撬門的聲響,但門顯然已被從外部或通過中央係統鎖定。
與此同時,房間頂部的通風口突然打開,一陣無色無味的薄霧噴湧而出!
“屏蔽呼吸!”陸延昭低吼,眾人迅速拉緊防護麵罩。
沈墨池快速檢測著空氣中的成分,臉色微變:“不是已知毒素……是強效鎮靜氣溶膠!麵罩濾芯未必能完全阻擋!”
房間瞬間成為一個密閉的陷阱。燈光開始明滅不定,幽藍的光芒在每個人臉上跳躍,營造出詭異的氛圍。
就在這混亂與緊張達到頂點的時刻,房間內一個看似廢棄的壁掛式通訊喇叭裡,突然傳來一個經過處理的、冰冷的電子合成音,與之前打來挑釁電話的那個聲音,如出一轍:
“歡迎光臨,‘白夜’的遺產陳列館。”
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戲謔。
“可惜,展品概不外借。而參觀者們……將成為這裡最新的收藏品。”
話音落下,通風口噴出的氣霧驟然加劇。
燈光,啪的一聲,徹底熄滅。整個檔案室,陷入一片死寂的、充滿未知危險的黑暗。
他們不僅找到了“深潭”,更驚動了潭底沉睡的巨獸。陷阱已然觸發,生死,懸於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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