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連同聲音似乎也被厚重的金屬牆壁吸收，隻剩下隊員們壓抑的喘息和心臟擂鼓般的跳動。鎮靜氣溶膠如同無形的潮水，在密閉空間中彌漫，即使戴著防護麵罩，也能感到那冰涼的觸感緊貼著皮膚，試圖尋找任何一絲縫隙侵入。
“濾芯效能正在下降！”一名隊員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預計有效時間不超過五分鐘！”
五分鐘。這是生死時速。
陸延昭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冷靜得如同磐石：“不要慌亂，節省氧氣。沈墨池，找出口。”
沈墨池沒有回應，但陸延昭能聽到他迅速而平穩的呼吸聲，以及他打開便攜設備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即使在絕對的黑暗和致命威脅下，他的動作依舊沒有絲毫紊亂。
微弱的儀器屏幕光亮起，映出沈墨池專注的側臉。他快速檢測著空氣成分流動方向、溫度梯度以及牆壁材質的傳導性。
“氣霧密度在上方最高，正在沉降。”沈墨池語速平穩，“門已被徹底鎖死，強行破拆時間不夠。唯一的弱點是……通風管道本身。”
他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緩緩移動，最終停留在靠近天花板的一處接縫。
“這裡的震動頻率與其他區域有細微差異，後麵應該是主通風管道的分流節點。結構應該相對薄弱。”他看向陸延昭，鏡片後的目光在微光中閃爍，“但強行破壞可能導致管道內負壓失衡，加速氣霧湧入，或者觸發其他警報。”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賭一把。”陸延昭沒有任何猶豫，“所有人，退至牆角，準備應對衝擊。爆破組，微型定向爆破，範圍控製在最小！”
微型爆破索被迅速貼在沈墨池指定的位置。隨著一聲被刻意壓抑的悶響，金屬牆壁應聲向內凹陷，裂開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破口。一股更強烈的、帶著陳舊灰塵氣息的氣流從破口中湧出，暫時衝淡了周圍的鎮靜氣霧。
然而，正如沈墨池所預料，通風管道內傳來了尖銳的警報聲！同時，破口處開始產生強大的吸力，將房間內的空氣連同那些未沉降的氣霧，瘋狂地抽吸進去！
“走！”陸延昭低吼一聲，率先將一名隊員推入破口，緊接著是第二個。
沈墨池卻站在原地，快速從勘查箱中取出幾個樣本管，迅速采集了管道內壁的一些灰塵和微量殘留物。
“墨池！”陸延昭回頭，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沈墨池將樣本管妥善收好，這才利落地彎腰，鑽入破口。陸延昭緊隨其後，幾乎是在他進入的瞬間，身後的破口因管道內氣壓變化而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縫隙變得更小。
他們落入了一條更加狹窄、僅能匍匐前進的垂直通風管道中。下方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上方，警報聲和抽氣聲如同追命的號角。
“向下！”陸延昭當機立斷。向上無疑是自投羅網，隻有向下，才可能找到通往其他區域，或者直接脫離這座地下迷宮的可能。
管道內壁布滿油汙和灰塵，垂直向下爬行異常艱難。不知過了多久，領頭的隊員終於感覺到腳下變成了水平的管道。
“到頭了，前麵是橫向分支！”
眾人依次滑入橫向管道，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管道一側有一個檢修口，格柵似乎可以移動。
陸延昭示意隊員警戒，輕輕推開格柵。外麵是一條昏暗的、堆滿廢棄儀器和雜物的走廊，似乎是一個廢棄的物資中轉區，空氣流通了許多，那致命的鎮靜氣霧已然稀薄。
確認暫時安全後，眾人依次跳出管道。
沈墨池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微微喘息，剛才的急速爬行和精神高度緊張消耗了大量體力。他下意識地伸手進口袋，想確認剛才采集的樣本是否完好，指尖卻觸碰到了一個陌生的、硬質的物體。
他拿出來，那是一本巴掌大小、皮質封麵已然磨損的黑色筆記本。不是在檔案室找到的那本周清風的筆記，這本更小，更舊。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在垂直管道中爬行時，從某個鬆動的內壁縫隙裡，被他無意中蹭掉的。或許是某個曾經被困於此，或在此地隱藏物品的人所留。
他輕輕翻開筆記本的第一頁。扉頁上，用娟秀而略顯潦草的筆跡寫著一行字：
「傅明遠觀察記錄‘容器’失控前兆。」
傅明遠！那個照片中的核心人物！
沈墨池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快速翻閱了幾頁，裡麵記錄著斷斷續續的觀察：
「……傅對‘催化劑’的依賴加深，情緒波動加劇……」
「……他開始提及‘終極淨化’，認為現有‘容器’皆不合格……」
「……他私下接觸周清風，繞過正常審批流程……」
「……我必須留下記錄，如果我遭遇不測……」
筆記到此戛然而止。
這本意外獲得的筆記，不僅證實了傅明遠與“空心人”以及周清風的直接關聯，更揭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傅明遠本人，可能才是“空心人”理念最極端、最失控的踐行者，甚至其精神狀態都出現了嚴重問題。而周清風，或許隻是他手中一把更為偏執的刀。
他們追蹤的“影子”，比想象中更加龐大、扭曲，並且早已出現了裂痕。
剛剛脫離窒息陷阱的眾人，還來不及慶幸，便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霧與震驚之中。前方的黑暗走廊，仿佛通向一個更加瘋狂和不可預測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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