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深處的死寂，被陸延昭愈發急促的呼吸打破。通訊耳機裡持續的、令人不安的雜音，像冰冷的潮水灌入他的耳膜，蔓延至四肢百骸。
“墨池？沈墨池！回答我！”他又嘗試了幾次，聲音在空曠的地下空間裡激起微弱的回響，卻得不到任何來自外界的回應。指揮車那邊的靜默，比剛才那些生物機械融合體的嘶吼更讓人心悸。
“頭兒，這裡需要清理，信號可能被完全屏蔽了。”一名隊員檢查著控製台殘骸，提醒道。倒地的融合體再無動靜，幽藍光芒熄滅後，隻有隊員們頭燈的光柱切割著濃稠的黑暗。
陸延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臭氧和腐敗氣味的空氣，按壓著因過度緊張和共情而抽痛的太陽穴。“a組留守，清理現場，仔細搜查所有角落，任何紙片、存儲設備都不要放過！b組，跟我出去！”他必須立刻確認沈墨池的情況。
就在陸延昭帶著b組隊員快速向外撤離時，他戰術背心口袋裡的那個改良環境監測儀，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不同於警報的“嘀”聲。他迅速取出，隻見微型屏幕上不再是環境數據，而是跳動出一行簡短的、由字符組成的代碼：sjaed.externaassautrepeed.aaitingextraction.]
狀態：穩定。通訊被乾擾。外部襲擊已擊退。等待接應。）
是沈墨池！他用了某種備用通訊協議，通過這個他們之前都未曾完全摸透的、改進過的監測儀，逆向發送了信息！他沒事，而且指揮車遭到了襲擊，但已被他們擊退。
一股巨大的、幾乎讓他腳步踉蹌的reief席卷而過。陸延昭緊緊攥住監測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立刻通過內部頻道對b組隊員下令：“改變計劃。指揮車遇襲，威脅已解除。我們按原定方案，徹底搜查此地後，攜帶所有證物撤離。”他不能浪費沈墨池爭取來的時間和機會。
有了明確的方向，留守的a組搜查得更為仔細。在控製台殘骸下方一個隱蔽的防爆金屬匣內，他們找到了一枚形製如梭、泛著暗沉金屬光澤的物件——正是吳建州教授信中提到的鈹青銅合金共振器，其中一枚。旁邊還有幾塊破損的硬盤，以及一小疊用特殊防水材料包裹的實驗日誌手稿。
陸延昭拿起那枚共振器，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他嘗試著集中精神，去共情這枚小小物件上可能殘留的記憶。碎片式的畫麵閃過：傅明遠凝重而疲憊的臉，快速關閉金屬匣的動作，以及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錯誤的道路……必須封存……”
與此同時，沈墨池那邊似乎也恢複了部分對外通訊能力，監測儀再次傳來信息，這次是加密的數據包，包含了他剛剛遠程從控製台最終崩潰前抓取到的部分核心數據碎片，以及簡要說明：“襲擊者三人，技術手段專業，目標明確，試圖奪取指揮車控製權。已擊斃一人，逃脫兩人。數據初步解析指向‘空心人’殘餘勢力及……一個新的外部代號：‘拾荒者’。”
“空心人”……“拾荒者”……礦洞內的“潛淵”遺產……所有的線索，似乎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聯起來，指向一個更龐大、更黑暗的拚圖。
當陸延昭和小隊成員帶著找到的證物，終於走出礦洞時，清晨的陽光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遠處，那輛指揮車安靜地停在那裡，車體上有幾處明顯的彈痕和撞擊凹痕，顯示著不久前這裡發生的激烈交鋒。
沈墨池就站在車旁，穿著防彈背心，臉色有些蒼白，但身姿依舊挺拔。他手裡拿著一個平板，正在與留守市局的同事溝通。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眾人，精準地落在陸延昭身上。
兩人視線交彙，千言萬語都在那一眼之中。陸延昭快步走過去，目光迅速掃過沈墨池全身，確認他沒有明顯外傷。
“你沒事？”陸延昭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
“嗯。”沈墨池微微頷首，將平板遞給他，上麵是正在進行的通訊記錄和數據分析界麵，“你們呢？”
“解決了。找到一些東西。”陸延昭將手中的共振器和封裝好的硬盤遞過去，言簡意賅。
沒有多餘的問候，沒有劫後餘生的感慨，隻有最簡潔的信息交換和最直接的行動銜接。沈墨池接過證物，立刻開始初步檢視，而陸延昭則開始安排隊員押送繳獲物品，清理現場痕跡，並部署追蹤那兩名逃脫襲擊者的任務。
回程的車上，兩人並排而坐。窗外是飛速掠過的、逐漸蘇醒的城市景象。
“那聲波共振，”陸延昭看著前方，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對你那邊有影響？”
沈墨池正在查看那枚共振器，聞言動作頓了頓：“短時強頻衝擊，設備過載，通訊暫時中斷。我沒事。”他側過頭，看向陸延昭，“你呢？下麵……情況很糟？”
陸延昭閉上眼，靠在椅背上，腦海中閃過那些非人造物的瘋狂姿態，以及控製台前那兩具扭曲的屍體。“嗯。”他隻應了一個字，但緊蹙的眉頭和依舊略顯蒼白的臉色，已說明了一切。
沈墨池沉默片刻，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拿出一個保溫杯，擰開，遞了過去。裡麵是他提前備好的、濃度加倍的安神茶。
陸延昭接過，溫熱的杯壁驅散了些許指尖的冰涼。他喝了一口，熟悉的苦澀在舌尖蔓延，然後化作一絲回甘，緩緩熨帖著過度消耗的精神。
章末鉤子：車輛平穩行駛。沈墨池的目光重新落回平板上的數據碎片，其中一個被反複提及、與“拾荒者”並列出現的詞組，引起了他的注意——“源結構”。而陸延昭摩挲著手中那枚冰冷的共振器，傅明遠臨終前那句模糊的、他之前一直未能完全理解的遺言，此刻卻異常清晰地回響在耳邊：“……鑰匙不止一把……‘基石’……不能被喚醒……”礦洞的危機暫告段落，但顯然，“潛淵”之下埋藏的，僅僅是更大風暴來臨前，最初的一片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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