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第四天清晨,陸延昭的主治醫生在反複檢查了他的傷口愈合情況和神經反射測試後,終於勉強簽署了出院許可,但附加了嚴格的醫囑:禁止劇烈活動,定期複查,並且必須保證充分的休息。
陸延昭幾乎是在醫生放下筆的瞬間,就伸手去拿掛在床邊的常服,動作牽動了肩胛,帶來一陣清晰的刺痛,但他隻是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便繼續利落地穿戴。沈墨池站在一旁,沒有阻止,隻是默默地將早已準備好的、寬鬆舒適的外套遞過去,方便他穿脫,避免摩擦傷口。
陽光透過病房窗戶,比前幾日都要明亮。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住院大樓,初夏的風帶著溫熱的氣息拂過,驅散了醫院裡特有的消毒水味道。陸延昭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積壓在胸口的滯澀一並呼出。
回到公寓,一切如舊,卻又仿佛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書房裡,那個金屬盒依舊靜靜放置在特製的屏蔽工作台上,旁邊連接著記錄它規律脈衝的儀器。
沈墨池第一時間檢查了盒子過去幾天的數據記錄,脈衝穩定,沒有再次被異常激活的跡象。他調出觸發它產生反應的那組特定頻率,眼神凝重。
“這就是‘回響計劃’的基準頻率?”陸延昭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他沒有休息,而是跟著進了書房。
“嗯。”沈墨池將頻率波形圖放大,“吳教授確認了。這種頻率對普通人影響微乎其微,但對於像你這樣,因‘白夜’而能力顯化,且可能被動留下‘標記’的個體……”他沒有說完,但意思明確。
陸延昭看著屏幕上那複雜而規律的波形,沉默片刻,忽然道:“對我試試。”
沈墨池猛地轉頭看他,鏡片後的目光銳利:“不行。風險未知。”
“必須知道它對我到底有什麼影響。”陸延昭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如果‘拾荒者’能用它找到我,我們必須掌握主動權。”
僵持在書房彌漫。最終,沈墨池妥協了,但附加了極其嚴苛的條件:強度降至理論值的千分之一,持續時間不超過零點五秒,並且陸延昭必須全程佩戴他改進的、能夠實時監測腦波和生命體征的便攜設備,一旦出現任何異常,立即終止。
陸延昭在書房中央的椅子上坐下,閉上眼,主動放鬆身體,但精神壁壘已然構築。沈墨池站在操作台前,手指懸在觸發鍵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按鈕。
極其短暫、微弱到幾乎無法被普通儀器捕捉的頻率信號,在屏蔽場內一閃而逝。
陸延昭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沒有疼痛,沒有眩暈,而是一種奇異的、仿佛某個沉睡已久的、深藏在意識海底的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的“嗡鳴感”。這感覺轉瞬即逝,但殘留的餘韻卻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難以言喻的“指向性”,仿佛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在遙遠的彼端,與這聲“嗡鳴”產生了微弱的呼應。
他猛地睜開眼,看向沈墨池。
“怎麼樣?”沈墨池立刻切斷了信號源,快步上前,目光緊盯著監測屏幕上的數據。
監測數據顯示,在頻率施加的瞬間,陸延昭的腦電波中出現了一個短暫而異常的、不屬於任何已知波形的峰值,隨後迅速平複。同時,他的心率有瞬間的輕微加速。
“有感覺?”沈墨池追問,語氣緊繃。
“像……回聲。”陸延昭試圖描述那怪異的感覺,“很遙遠,但確實存在。”他指向某個方向,那正是之前技偵部門監測到公海信號爆發的模糊方位。
幾乎同時,連接著金屬盒的儀器發出了輕微的提示音——在陸延昭產生“共鳴”的同一時刻,金屬盒那穩定的127分鐘脈衝,出現了一次極其微小但確鑿無疑的周期紊亂!
“它……感應到我了?”陸延昭看向那個盒子,眼神冷了下來。
“更像是……你們的‘標記’,在特定頻率下,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共振。”沈墨池的聲音低沉,他快速記錄著這組關聯數據,“這證實了吳教授的推測。你確實是他們的‘鑰匙’。”
這個發現讓房間內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陸延昭不再僅僅是被追蹤的目標,他本身的存在,在特定條件下,就可能成為一個活動的“信標”。
沈墨池立刻開始著手,根據剛才獲取的陸延昭的腦波異常數據和金屬盒的響應模式,逆向推導構建一個針對性的“屏蔽場”模型。這需要大量的計算和模擬測試。
陸延昭則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攘的街道。陽光明媚,人群熙攘,一切看似平常。但他卻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針對他的網,正在暗處悄然收緊。他不再是獵人,也不再是單純的獵物,他成了風暴本身引動的那個漩渦中心。
章末鉤子:沈墨池的終端突然發出急促的警報。他快速點開,是技偵部門發來的最高優先級警告——就在一分鐘前,城市多個區域的背景環境輻射監測點,同時捕捉到數次極其短暫、與“回響”基準頻率高度相似的信號閃爍,信號源無法精確定位,仿佛是從城市本身的基礎電磁場中“滲”出來的!
“他們來了。”陸延昭轉過身,聲音平靜無波,眼神卻銳利如即將出鞘的刀,“而且,他們已經開始‘調音’了。”被動防禦的時間已經結束,下一場較量,在這座城市的脈搏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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