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鰻魚群如同雕塑般靜止,猩紅的電子眼在深海的絕對黑暗中劃出無數道冰冷軌跡,將“海淵號”牢牢鎖定在它們的包圍圈中心。水流因它們的存在而變得粘滯,深潛器內部,空氣仿佛也凝固了,隻剩下儀器運轉的微弱嗡鳴和三人壓抑的呼吸聲。壓力,不僅來自萬米水壓,更來自這令人窒息的、引而不發的威脅。
潛航員的手指懸在緊急上浮按鈕上,汗珠從額角滑落。工程師緊盯著外部傳感器數據,聲音乾澀:“它們……在等什麼?”
陸延昭的目光越過那些冰冷的守衛,落在下方光芒漸盛的藍色平台上,落在那具試圖觸碰平台的古老骸骨上。犧牲者早已化為枯骨,而後來者依然前赴後繼。他手中,那枚“荊棘齒輪”金屬片的震動愈發清晰,如同共鳴的心跳,與平台的光芒呼吸同步。
“它們在等……這個。”陸延昭抬起手,攤開掌心,那枚金屬片在艙內燈光下流轉著幽暗的光澤。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僵持時刻,深潛器內部一個備用通訊指示燈,突然以極不規律的頻率閃爍起來——這是沈墨池預設的、基於林晚腦波諧振特征的極端情況下的應急通訊協議!
一陣強烈的信號乾擾雜音後,沈墨池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夾雜著巨大的擔憂:“延昭……平台能量……與林晚……深度綁定……插入鑰匙……可能……不可逆……謹慎……”
通訊隨即徹底中斷,最後的雜音中,似乎還隱約夾雜著林晚一聲無意識的、帶著痛苦與迷茫的低吟。
信息雖不完整,但意思明確:平台與林晚的意識緊密相連,插入鑰匙的後果,可能直接影響到她。是開啟未知的“門扉”,拯救可能存在的更大危機,還是保護眼前這個無辜的少女?
陸延昭閉上眼,腦海中閃過林晚在病房中蒼白而信任的臉,閃過撒哈拉檔案館裡那名隊員決絕的眼神,閃過“普羅米修斯號”沉沒時的烈焰,閃過沈墨池鏡片後始終冷靜卻隱含擔憂的目光。
他重新睜開眼,眼神已是一片沉靜的堅定。
“準備機械臂。”他對工程師下令,聲音平穩,不容置疑,“我將鑰匙送過去。”
“頭兒!外麵那些東西……”潛航員急道。
“它們是在守衛,也是在等待鑰匙。”陸延昭打斷他,“不插入鑰匙,我們離不開這裡。插入鑰匙,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沒有選擇將鑰匙拋出,而是決定親自通過深潛器的機械臂,將其精準地放置。這是一種姿態,也是一種決心——責任,由他親自來承擔。
機械臂緩緩伸出,帶著那枚震顫不休的金屬片,如同托著唯一的火種,駛向那片幽藍的光芒。所有的金屬鰻魚,猩紅的電子眼同時跟隨著機械臂的動作移動,依舊沒有任何攻擊行為,但那無形的壓力幾乎要讓空氣爆裂。
金屬片被機械臂小心翼翼地、精準地嵌入了平台中心的凹陷處。
嚴絲合縫。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響徹在每個人靈魂深處的脆響。
瞬間,時間仿佛凝固。
緊接著,以鑰匙為中心,無數道更加熾烈的藍色光紋如同活過來的藤蔓,瞬間爬滿了整個平台,並沿著那些巨大的溝壑,向著整個龐大結構的每一個角落瘋狂蔓延!整個海底“巨構”仿佛從萬古沉睡中蘇醒,發出了低沉而恢弘的嗡鳴!
包圍“海淵號”的金屬鰻魚群,在同一時間,眼中的紅光熄滅,如同接到了最高指令,齊刷刷地調轉方向,如同退潮般,迅速隱沒回了周圍那些深不見底的孔洞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平台中央,藍色光芒彙聚,一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複雜無比的全息結構圖緩緩升起、旋轉,其中無數光點在閃爍、流動,仿佛在展示著某種宇宙級的運行法則。
而與此同時,在萬米之上的“深淵探索者號”醫療艙內,林晚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如同解脫又似歎息的呼吸,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瞬間知曉了許多,又仿佛承載了萬古的星光。她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輕聲道:“……回家了……”
“海淵號”內,警報解除,壓力驟減。潛航員和工程師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
陸延昭卻依舊緊盯著那旋轉的全息結構圖,以及平台上那具古老的骸骨。成功了?還是……開啟了更大的潘多拉魔盒?
深潛器開始按照預設程序緩緩上浮。
通訊逐漸恢複,沈墨池急切的聲音傳來:“延昭!彙報情況!林晚這邊……她醒了,而且……狀態很奇怪!”
陸延昭簡略彙報了下方的巨變。
沈墨池沉默了幾秒,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明白了……平台啟動的同時,我們監測到全球範圍內多個‘搖籃’關聯的遠古遺跡點,能量讀數都出現了同步波動。另外……‘方舟’協議的信號,在平台啟動後……消失了十分鐘,剛剛重新出現,信號源……更加隱蔽,但指向了……星圖坐標,與我們之前推測的‘密鑰’隱藏區域一致。”
“方舟”並沒有放棄,他們隻是轉換了目標。
陸延昭靠回座椅,看著舷窗外重新被黑暗吞噬的巨構輪廓。鑰匙已經插入,門扉已然洞開,但門後的道路,似乎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漫長,也更加危險。而林晚,這個無意中被卷入風暴中心的女孩,她的命運,似乎已與這深海的秘密,再也無法分割。
章末鉤子:“海淵號”破水而出,重新回到月光下的海麵。當陸延昭踏上母船甲板時,沈墨池第一時間迎了上來,將一份剛打印出來的報告遞給他。報告上是林晚蘇醒後的首次腦波深度掃描圖——她的腦波活動模式,與下方那海底巨構能量場的核心波動頻率,契合度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七!她不再僅僅是一個“信標”,她似乎正在……成為那巨構係統的一部分,或者說,一個活著的“接口”。而在報告末尾,附著一張林晚蘇醒後無意識畫下的塗鴉——一個簡單的、由三條弧線交織而成的符號,與格陵蘭“守夜人之墓”那扇大門上的徽記,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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