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奔跑沒有持續太久。
秦嵐在一處鏽蝕的金屬格柵前停下腳步,手指沿著邊緣摸索。下方傳來隱約的流水聲,混雜著數據流經老舊管道的嗡鳴。她用力一推,格柵向內滑開,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
“下去。”她的聲音在狹窄空間裡產生回音。
蘇羽順著生鏽的梯子爬下,雙腳落入齊踝深的積水。水是溫的,帶著一股電路板燒焦的氣味。秦嵐緊隨其後,格柵在她身後閉合。
這裡是一條廢棄的數據通道,牆壁上布滿了早期鋪設的光纖管線,像蛇一樣纏繞在支架上。幾盞應急燈在頭頂閃爍,投下搖曳的光斑。水麵上漂浮著零星的數據碎片,像螢火蟲般明滅。
蘇羽攤開手掌,碎片仍在發光,紋路上的徽記已經消失,但那種脈動感更強烈了。它不再僅僅是與他心跳同步,而是開始引導他的注意力,指向牆壁上某處密集的光纖叢。
“它在指引我。”他輕聲說。
秦嵐瞥了一眼他掌心的碎片,又看向那些老舊管線。“新巴比倫建在舊城廢墟之上。這些是最早鋪設的骨乾網絡的一部分,後來被更高效的量子網絡取代,但從未被完全拆除。”
蘇羽走近那團糾纏的光纖。他的手不受控製地抬起,碎片靠近時,幾根老舊的光纖突然亮起微弱的光芒。不是現代數據傳輸那種刺眼的藍光,而是一種柔和的、近乎橙色的光暈。
“它們在響應。”他低語。
秦嵐從防水袋中取出便攜終端,接上光纖的一個接口。“讓我看看這些老古董還能不能工作。”
終端屏幕亮起,顯示出一連串古老的協議代碼。她快速輸入指令,眉頭逐漸皺起。
“有趣。這些老式光纖使用的是環形拓撲結構,與現代的星型網絡完全不同。數據不是單向傳輸,而是在閉環中不斷循環。”
蘇羽靠近觀察終端屏幕。上麵的數據流確實在沿著一個看不見的圓環運動,周而複始。
“就像倉鼠在轉輪裡奔跑。”他喃喃道。
“更妙的是,這些環形網絡中存在設計缺陷。”秦嵐的手指在終端上飛舞,調出網絡拓撲圖,“看這裡,還有這裡。早期工程師為了節省成本,在某些節點設置了數據緩衝區,本意是緩解擁堵,但反而創造了永久性的信息回環。”
屏幕上,幾個節點明顯比其他部分更亮,數據在那裡聚集、旋轉,然後重新彙入主環流。
“信息一旦進入這些回環,就永遠不會消失?”蘇羽問道。
“理論上是的。它們會一直循環,直到有人手動清除或者係統徹底崩潰。”秦嵐抬頭看他,“新巴比倫升級網絡時,隻是鋪設了新線路,這些老舊的環形網絡被整體棄用,但物理上仍然存在。”
蘇羽感到掌心的碎片微微發燙。他閉上眼睛,嘗試跟隨那種感覺。在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那些信息回環,像一條條發光的蛇,在城市的地下永無止境地遊動。
“這些回環...它們是盲點。”他睜開眼,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現代監控係統不會掃描這些被遺忘的網絡,因為它們理論上已經不承載任何有效數據。”
秦嵐的眼神亮了起來。“但如果我們能把藍圖的碎片存入這些回環...”
“它們就會像時間膠囊一樣,永遠在城市的地下循環,直到我們需要的時候。”蘇羽接上她的話。
他再次將碎片靠近光纖。這一次,他不再被動地感受,而是主動引導自己的意識,就像秦嵐教他的那樣。碎片的光芒變得強烈,紋路重新浮現,但這次不是任何組織的徽記,而是一種更古老、更基礎的幾何圖案。
牆壁上的光纖隨之響應,橙色的光暈變得更加明亮。幾根主要的光纖開始有節奏地脈動,仿佛在呼吸。
“它在讀取碎片中的數據。”蘇羽說,聲音有些吃力,“同時也在讀取...我。”
他感到自己的思維正在與那些老舊的光纖同步,仿佛他的意識正在沿著那些光路奔跑,進入一個又一個回環。在那裡,時間以不同的速度流逝,數據可以沉睡數年而無人打擾。
秦嵐的終端發出急促的蜂鳴。她低頭查看,瞳孔微微收縮。
“蘇羽,停一下。”
但他已經停不下來。碎片與光纖的連接變得過於緊密,他的意識被拉入一個巨大的信息漩渦。他看到了新巴比倫的骨架,不是現在這個光鮮亮麗的數據天堂,而是它最初的模樣——一個由簡單協議和環形網絡構成的樸素城市。
在這些被遺忘的角落裡,存在著現代監控無法觸及的陰影區域。就像古老建築中的密室,隻有知道特定敲擊順序的人才能進入。
“這裡...”他喘息著說,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出一個複雜的軌跡,“這個節點的緩衝區最大,而且與三個不同的環形網絡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