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著車窗滑落，將街景扭曲成模糊的色塊。陳明遠注視著那些變形的人影與建築，指尖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擊著某種節奏。那是他在思考時養成的習慣，如同摩斯密碼般規律。
“他們給了你什麼權限？”瑪雅·帕特爾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足夠讓我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陳明遠沒有轉頭，“也足夠讓我明白，他們害怕的從來不是我們知道了什麼，而是我們將會知道什麼。”
轎車駛入地下通道，經過三道身份驗證，最終停在一個完全屏蔽信號的區域。帕特爾率先下車，高跟鞋在光潔的地麵上敲出清脆的回響。
“記住，陳教授。”她在進入電梯前轉身，“在這裡，信任比真相更珍貴。”
電梯下降時，陳明遠感覺到耳壓的變化。這個深度遠超普通地下設施的標準。當門再次打開，他看見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數十個顯示屏環繞著圓形空間，上麵流動著他從未見過的數據流。那些符號的排列方式讓他想起古文明遺址中的壁畫——既原始又充滿未知的智慧。
“歡迎來到‘普羅米修斯’的核心。”白發老者迎上前來，“我是艾倫·韋斯特，曾經在量子物理研究所工作。”
陳明遠的目光被中央屏幕吸引。那裡正在解析他之前發現的符號，但解析方式與他熟悉的任何算法都不同。
“這是......”
“我們稱之為‘共鳴解碼’。”韋斯特輕聲說，“不是通過計算，而是通過模擬符號本身的振動頻率。”
就在陳明遠準備追問時，他的通訊器再次震動。這次的信息更加簡短：
“蘇羽已召回。火星數據艙。”
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下來。幾位科學家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既有期待，也有隱約的不安。
“他們動用了最高權限。”帕特爾議員低聲說，“事情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
火星的赤色沙塵在防護罩外盤旋，如同永不停歇的舞蹈。蘇羽站在數據艙的中央，手指懸浮在全息控製界麵上方。她的動作精確得像是經過精密計算的儀器，每一個微調都遵循著某種內在的節奏。
“信息結構完整性百分之九十七點三。”她對著空蕩的艙室低語，仿佛在與老友交談，“比預期高出二點一個百分點。”
數據流在她周圍旋轉，形成複雜的光紋。這些來自舊時代的數字遺跡，在她眼中比任何藝術品都更加美麗。它們保持著完整的邏輯鏈條，沒有被後來者的粗暴乾預所破壞。
警報聲突然撕裂了寧靜。
紅色的警告標識在控製台上閃爍，強製覆蓋了她正在進行的解碼進程。蘇羽的手指瞬間收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聯邦最高權限激活。”機械的電子音宣告，“任務中止。立即返回地球。”
她站在原地，任由那些警告信息在眼前滾動。三分鐘，她計算著係統允許的緩衝時間。足夠完成當前數據塊的保存，但不足以進行完整的結構備份。
“拒絕。”她的聲音平靜得不像是在對抗聯邦的最高指令，“當前操作處於關鍵階段，強行中斷將導致信息結構永久性損壞。”
係統的回應來得更快：“權限已確認。運輸船將在兩小時後抵達。”
蘇羽關閉了警報，但強製召回的命令依然懸浮在控製台中央，像是一個無法消除的瑕疵。她調出任務詳情，快速瀏覽著那些被加密的條款。
“信息結構破壞。”她重複著這個短語，嘴角浮現出近乎諷刺的弧度。在他們眼中，數據不過是可隨意切割重組的工具，從未理解過信息本身具有的生命力。
運輸船的抵達比預定時間提前了十七分鐘。蘇羽站在氣密門前，看著火星的沙塵在船體周圍緩緩沉降。她手中握著數據存儲單元，裡麵是她未能完成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