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百葉窗，在控製台上切割出細長的光帶。蘇羽站在投影前，指尖劃過那些被軍方篡改的數據區塊。紅色標記像傷口般散布在代碼序列中，每一個被刪除的能量波動記錄都在無聲地控訴。
她調出昨夜捕獲的幽靈頻率。那串金色的光點在空氣中緩緩旋轉，時而收縮成極細的線，時而擴散成模糊的光暈。它不像任何已知的信號模式，更像某種活物在呼吸。
實驗室的冷氣發出輕微的嗡鳴。蘇羽將咖啡杯放在控製台邊緣，深褐色的液體表麵泛起細微的漣漪。她注意到幽靈頻率的脈動與漣漪的擴散保持著奇妙的同步。
這個發現讓她後頸的汗毛微微豎起。
她開始構建篩選框架。傳統算法都是從噪聲中提取信號，但這次需要完全顛倒思路。就像從一片森林中找出特定的樹葉，不是通過辨認樹葉本身，而是通過排除所有不符合條件的枝葉。
投影界麵上，數據流開始分層。第一層過濾基於時間戳的異常偏移。那些被軍方修改過的記錄在時間軸上留下了微小的裂痕，就像撕開又重新粘合的紙頁，總會在紫外線下顯露出膠水的痕跡。
第二層針對能量簽名。真正的幽靈頻率會在特定頻段產生諧波共振，而人造信號總會留下過於完美的數學曲線。她設置了一個動態閾值，讓算法能夠感知那些違背物理定律的能量衰減模式。
鍵盤敲擊聲在安靜的實驗室裡顯得格外清晰。當第三層篩選啟動時，投影上的數據量已經減少了百分之七十。
她停下來，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咖啡已經涼了，但舌尖還殘留著苦澀的餘味。窗外的城市完全蘇醒，飛行器在高樓間穿梭，拉出長長的白色尾跡。
那個金色的光點突然加快了脈動頻率。
蘇羽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控製台上輕點。她注意到幽靈頻率正在與某組被軍方刪除的數據產生共鳴。那組數據標記著三個月前的一次能量異常，發生在城郊的廢棄工業區。
她調出該區域的衛星圖像。模糊的畫麵上隻能辨認出鏽蝕的廠房和坍塌的屋頂，但能量讀數的殘影依然留在深層掃描記錄裡。就像暴風雨過後，空氣中仍會殘留臭氧的氣息。
第四層篩選開始運行。這次她引入了時空連續性參數，要求每個數據點都必須在其物理位置上留下可追溯的軌跡。那些憑空出現又消失的能量峰值被逐一標記，像沙灘上被潮水抹去的腳印。
投影上的數據流現在隻剩下原本的千分之一。它們在空中交織成稀疏的網絡，每個節點都散發著微弱的金光。
蘇羽從控製台下方取出一個加密存儲器。這是她私下改裝的設備，能夠繞過軍方的監控網絡。她將篩選後的數據導入其中，指尖觸到存儲器冰涼的金屬外殼。
就在這時，幽靈頻率突然靜止了。
那串金色的光點凝固在空氣中，仿佛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然後，它們開始重新排列，組成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圖案。
蘇羽屏住呼吸。
光點形成的圖案在不斷變換，時而像雪花的晶體結構，時而像神經元的突觸連接。最後穩定下來的形態讓她瞳孔微微收縮——那是一個完美的六邊形網格，每個交點都在以特定的節奏明滅。
她立即調整篩選參數，將這種幾何特征加入第五層判斷條件。算法開始剔除所有不符合這種空間分布模式的數據點。
投影上的光點一個接一個地熄滅，就像夜空中逐漸隱去的星辰。當最後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數據被清除後，隻剩下七個光點懸浮在空中。
它們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形狀，每個光點都在發出穩定的金色光芒。
蘇羽伸手觸碰最近的一個光點。指尖傳來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那不是虛擬投影的虛無，而是某種實質性的阻力，就像觸碰到浸沒在溫水中的玉石。
數據流在這七個節點間循環流動，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她終於看清了幽靈頻率的核心結構：它不是簡單的電磁信號，而是某種自洽的能量矩陣，每個節點都既是發射器又是接收器。
實驗室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
蘇羽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又望向窗外。城市的供電係統依然穩定，隻有她所在的這間實驗室出現了短暫的電壓波動。
她將七個光點的坐標記錄在加密存儲器中。當最後一個數字輸入完畢時，幽靈頻率突然消失了，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控製台上隻留下還在旋轉的篩選算法界麵。那些被剔除的冗餘數據在後台緩緩流動，像退潮後留在沙灘上的泡沫。
蘇羽關掉投影，實驗室突然安靜下來。她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平穩而有力。加密存儲器的指示燈由藍轉綠，表示數據已完全寫入。
她拿起存儲器，金屬外殼已經染上她掌心的溫度。窗外的陽光移動角度，落在控製台邊緣的咖啡杯上。杯中的液體早已冷卻，表麵凝結著一層薄薄的油脂。
走廊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蘇羽將存儲器塞進製服內側口袋，布料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當實驗室門滑開時，她正低頭整理袖口，仿佛剛從短暫的休息中醒來。
來人是日常巡檢的技術員，胸前掛著標準製式的身份牌。他朝蘇羽點點頭，開始例行檢查設備運行狀態。
蘇羽側身讓開通道，製服內側的存儲器貼著胸口皮膚，傳來輕微的壓迫感。她望向窗外，城市的輪廓在日光中顯得清晰而堅硬。
技術員完成檢查，在電子記錄板上簽下名字。門在他身後合攏，實驗室再次恢複寂靜。
蘇羽走到窗邊，手掌貼上冰涼的玻璃。遠處的建築群在熱氣中微微扭曲，像水中的倒影。她想起那些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光點，想起指尖觸到的實質性阻力。
加密存儲器在口袋裡沉甸甸的，像一顆等待破土而出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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