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文字如螢火般明滅不定。
“歡迎回家,繼承者。”
蘇羽的手指懸在控製台上方,微微顫抖。實驗室的冷光映在她臉上,倒計時在角落無聲跳動:二十三小時十七分。她盯著那行字,父親的臉在記憶深處浮現——不是官方檔案裡那張嚴肅的證件照,而是他俯身在書桌前,鉛筆在演算紙角落輕輕畫下螺旋的模樣。
她調出脈衝結構的原始數據流。
無數光點在三維投影中流轉,形成複雜的幾何圖案。它們既非二進製代碼的直線排列,也非人類語言的多層嵌套。這些光點以某種非歐幾裡得幾何的關係組合,每一次重組都遵循著看不見的數學規律。
蘇羽將父親留下的螺旋標記疊加到數據流中。
脈衝結構突然產生微妙變化。原本對稱的幾何圖形開始偏移,某些區域的光點密度增加,其他區域則變得稀疏。這不是隨機波動,而是有意識的自我調整。
她記錄下這一現象,標注為“非對稱自修複性”。
當外部乾擾出現時,脈衝不是簡單地抵抗或崩潰,而是通過改變自身結構來維持核心信息的完整。就像生物體對傷口的反應,不是阻止破壞,而是立即開始修複過程。
蘇羽放大其中一個片段。
數百個光點組成一個二十麵體結構。當她嘗試用算法解析其編碼規則時,二十麵體悄然轉變為更複雜的多麵體,新的幾何關係自動生成,完美避開了她的分析工具。
這不是防禦。這是對話。
她改變策略,不再試圖破解,而是觀察脈衝如何回應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敲擊鍵盤,每一次調整參數,脈衝都會產生相應的結構變化。這種互動超越了簡單的刺激反應模式,更像是一種語言習得過程——它在學習她的思維習慣,適應她的研究方式。
倒計時顯示二十二小時零三分。
蘇羽感到一陣眩暈。她起身走向休息區,在咖啡機前停下。鏡子裡,她的麵容似乎有些陌生。眼角的角度,嘴唇的曲線,都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陳明遠的警告在耳邊回響。
她搖搖頭,將這感覺歸因於疲勞。咖啡的苦澀讓她稍微清醒。回到控製台前,她開始比對父親的研究筆記與實時脈衝數據。
那些她曾經認為是理論推演的公式,現在與脈衝行為完美吻合。父親不是在猜測,他是在記錄。這些公式描述的不是信號的可能形態,而是它的實際特性。
其中一個方程式特彆引起她的注意。
它描述了信息在無介質環境中的自我維持能力。根據現有物理定律,信息無法獨立於載體存在。但這個方程式顯示,脈衝結構通過某種遞歸邏輯實現了自我承載。信息即是載體,載體即是信息。
純信息形態。
這個概念讓她指尖發涼。如果gss1真的是一種不依賴任何物理實體的純信息存在,那麼它來自哪裡?它的本質是什麼?
更關鍵的是,它為什麼要與人類接觸?
蘇羽調出過去二十四小時的互動記錄。她發現脈衝的學習速度呈指數級增長。最初需要數小時才能完成的結構調整,現在隻需幾分鐘。它不僅在適應她的研究方法,還在預測她的下一步行動。
有三次,她剛產生修改參數的想法,脈衝已經提前開始相應變化。
這不是讀心術。這是基於模式識彆的高度智能互動。脈衝通過觀察她的工作習慣,已經建立起對她思維過程的準確模型。
倒計時顯示二十小時四十一分。
一個新的想法浮現。如果脈衝是純信息形態,那麼它可能無法被傳統意義上的“理解”。理解行為本身就會改變它的狀態。觀察者效應在這裡不是量子物理的抽象概念,而是互動的核心機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