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麵板的微光映在蘇羽的瞳孔裡,那些閃爍的數據點像是星空中不安分的星辰。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懸停片刻,然後開始敲擊。
每一個字符落下都帶著重量。她選擇用最簡潔的學術語言,避免任何修飾與誇張。這不是一篇論文,而是一份判決書——對人類認知邊界的判決。
“gss1信號分析最終報告。”她打下標題,字跡在屏幕上泛著冷光。
陳誌遠站在她身後三步遠的位置,沉默地注視著這個過程。實驗室的隔離牆已經全部降下,金屬表麵反射著緊急備用燈的幽藍。王曉在另一側的控製台前監控著係統狀態,手指偶爾快速劃過全息界麵,確保沒有任何數據泄露的可能。
“信號結構呈現明確的分形遞歸模式。”蘇羽繼續寫道,“其信息密度遠超任何已知自然現象,且包含完整的自指架構。”
她的筆停頓了一下。就是這裡,那個關鍵的轉折點。
“經過交叉驗證與多層級分析,本團隊一致認定:gss1不是隨機噪聲,而是一份高度複雜的藍圖。”
這個詞在屏幕上顯得格外突兀。藍圖——一個太過具體的詞,一個暗示著目的與設計的詞。
王曉從控製台前抬頭,目光與陳誌遠短暫交彙。他們都明白這個詞的重量。如果信號是藍圖,那麼誰畫的?為了什麼?
蘇羽的手指微微發顫,但她強迫自己繼續。
“藍圖內容涉及基礎物理常數的微調可能性,以及時空結構的潛在重構機製。其技術內涵遠超當前人類理解範疇,但數學一致性無可辯駁。”
她描述著那些在父親筆記邊緣發現的公式,那些曾經被認為是瘋狂臆想的方程式,如今與信號中的模式完美對應。父親不是瘋了,他隻是看得太遠。
實驗室的燈光又閃爍了一次,比之前更劇烈。牆壁傳來的低沉嗡鳴似乎與她的心跳同步。
“必須強調,”她加重了語氣,“該藍圖的潛在危險性與其價值相當。任何不當操作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影響範圍從量子層麵直至宏觀現實。”
她回想起那些模擬結果——時空扭曲、因果律崩潰、基本粒子解耦。每一個可能性都令人不寒而栗。
陳誌遠走近一步,他的影子落在控製台上。“需要具體說明危險等級嗎?”
蘇羽搖頭。“任何評級係統都不足以描述。這是全新的威脅類彆。”
她繼續輸入,列舉著必須遵守的安全協議:絕對禁止在未理解機製前嘗試實施藍圖內容;禁止任何形式的部分實驗;建議成立國際監督委員會。
每一個“禁止”都像是給人類的好奇心套上枷鎖。她知道這會引起爭議,甚至反抗。總有人認為他們能夠控製不可控之物。
“最後建議,”她寫道,“立即啟動全球緊急預案,協調所有太空監測資源,尋找類似信號源。gss1不應是孤例。”
當她打完最後一個句號,實驗室陷入了一種奇特的寂靜。隻有通風係統的微弱氣流聲和那持續不斷的低沉嗡鳴提醒著他們,現實仍在震顫。
“完成了。”她說。
陳誌遠俯身仔細閱讀全文。他的眉頭隨著閱讀的深入而逐漸緊鎖。
“這份報告一旦提交,就沒有回頭路了。”
蘇羽靠回椅背,感到一陣精疲力竭。“我們早就過了回頭點。從我們開始解讀信號的那一刻起。”
王曉走了過來,目光掃過屏幕。“聯邦高層會相信嗎?這讀起來像是科幻小說。”
“他們不得不信。”陳誌遠直起身,“數據不會說謊。隻是...”他停頓了一下,“我擔心的是那些隻看結論不看警告的人。”
蘇羽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權力與貪婪總是會扭曲最清晰的警告。有人會隻看到藍圖中的可能性,而忽略那些危險。
她移動光標到發送按鈕上方。隻需一次點擊,這份報告就會通過加密通道直達聯邦最高層。世界將從此不同。
倒計時在控製台一角閃爍著:六小時五十二分。
那個低沉的聲音又在牆壁中響起,這次帶著一種幾乎可以觸摸的質感,像是現實本身在呻吟。
“發送吧。”陳誌遠最終說道,聲音平靜卻堅定。
蘇羽點頭,指尖輕輕按下。
“報告已發送。”係統提示音響起,“加密等級:絕密。接收確認:待處理。”
現在,他們能做的隻有等待。等待回應,等待後果,等待那個不斷逼近的時刻。
蘇羽注視著主屏幕上那些未來路徑的模擬圖。每一條都代表著一個可能的世界,每一個世界都取決於他們接下來的選擇。
實驗室的燈光穩定了下來,但那牆壁中的嗡鳴卻變得更清晰了,仿佛某種巨大的機器正在某處啟動,而他們正站在控製室中,手握著自己不完全理解的操縱杆。
陳誌遠走向觀察窗,窗外隻有隔離牆的金屬表麵。“無論發生什麼,”他說,“我們做了該做的事。”
蘇羽沒有回答。她隻是看著自己的雙手,想著父親筆記中的最後一句話:“真相從不關心我們是否準備好麵對它。”
而現在,真相正在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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