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離開鍵盤的觸感還殘留在皮膚上,冰冷的金屬桌麵映出蘇羽略顯蒼白的臉。控製台角落的倒計時仍在跳動:六小時四十七分。
“接收確認來了。”陳誌遠的聲音打破了實驗室的寂靜。
主屏幕上亮起聯邦科學理事會的徽章,下方隻有簡短的文字:“報告已接收,正在評估。”
蘇羽輕輕呼出一口氣,氣息在控製台表麵凝成短暫的白霧。她伸手關掉了倒計時的顯示。數字消失的瞬間,實驗室似乎突然安靜了許多,隻剩下牆壁中持續不斷的低頻嗡鳴。
陳誌遠走到咖啡機前,按下按鈕。機器發出熟悉的研磨聲,與牆壁中的嗡鳴形成奇異的二重奏。
“他們需要時間理解。”他說,背對著她,“這種級彆的發現...”
話音未落,實驗室的通訊麵板突然同時亮起七道紅光。緊急通訊請求的蜂鳴聲刺破了空氣。
蘇羽的手指在控製台上飛快移動,調出通訊來源。“所有主要新聞網絡。”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麼,“全球同步。”
陳誌遠手中的咖啡杯停在半空。
第一麵屏幕自動放大,播放著他們剛剛發送的報告封麵。標題被加粗放大,下方滾動著醒目的字幕:“聯邦科學家警告:宇宙正在‘死亡’?”
第二麵屏幕開始播放經過剪輯的蘇羽采訪片段。她的形象被刻意扭曲,眼神被特效處理得瘋狂而偏執。標題簡單粗暴:“數據瘋子警告世界末日”。
第三麵屏幕展示著社交媒體上迅速傳播的標簽:數據瘋子蘇羽。
“他們怎麼...”陳誌遠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蘇羽靜靜地看著屏幕上自己的臉被無數評論淹沒。那些文字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的形象:“尋求關注的科學家”、“危言聳聽的預言家”、“製造恐慌的瘋子”。
實驗室的門無聲滑開,安全主管李振快步走入,手中的平板電腦閃爍著警報。“報告在發送後三分鐘內被泄露。源頭不明,但傳播模式顯示有組織的推動。”
陳誌遠一拳砸在控製台上,咖啡杯震得搖晃。“熵派。他們等不及要製造混亂。”
蘇羽的目光沒有離開屏幕。她看著自己的研究被簡化成聳人聽聞的標題,數據被斷章取義地引用,警告被曲解為預言。那些她花費數年驗證的公式,現在成了網絡笑料。
“他們故意忽略了所有關於應對措施的部分。”李振說,手指在平板上滑動,“隻提取了最悲觀的數據。”
第四麵屏幕開始播放街頭采訪。一個年輕女子對著鏡頭激動地說:“她憑什麼決定我們該知道什麼?這種消息隻會讓人絕望!”
另一個中年男子揮舞著拳頭:“科學家就該待在實驗室裡,彆來嚇唬普通人!”
陳誌遠關閉了所有屏幕,但通訊麵板的紅光仍在閃爍。“我們需要發布澄清聲明。”
“已經太遲了。”蘇羽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讓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真相一旦離開實驗室,就不再屬於我們了。”
她的個人終端開始震動,一連串的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她看了一眼,是大學同事發來的關切詢問,夾雜著幾個陌生號碼的辱罵。
李振的平板又亮起新的警報。“你的住所外聚集了記者和抗議者。建議你暫時留在設施內。”
蘇羽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控製台邊緣。那裡刻著一行幾乎看不見的小字——她父親多年前留下的:數據不會說謊,但人心會曲解。
陳誌遠開始聯係聯邦高層,試圖控製局麵。但他的通訊大多被轉接至語音信箱,少數接通的也語氣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