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控製麵板上輕輕劃過,留下一道微涼的觸感。蘇羽的目光越過實驗室的玻璃幕牆,落在走廊儘頭那扇厚重的金屬門上。量子渲染實驗室——整個研究中心最安靜的區域,此刻正被防輻射層嚴密包裹著。
他需要確認幾個關鍵參數。加密文件在個人終端裡安靜躺著,那些扭曲的幾何圖形像是被困在二維牢籠中的猛獸。隻有將它們釋放到三維空間,才能看清那張精心編織的網究竟覆蓋了多大的範圍。
“要去量子渲染室?”李明從數據屏前抬頭,鏡片後的眼睛帶著慣常的關切。
蘇羽將控製台切換至待機模式。“有些波動數據需要可視化處理。軍方要求的三維建模。”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在過去三個月裡,他至少有十次類似的常規建模任務。但這一次,他放在口袋裡的左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存儲芯片的棱角硌著掌心。
量子渲染室的空氣帶著特殊的清涼感。雙層氣密門在身後合攏時,發出輕微的抽氣聲。這裡的光線比其他實驗室更暗,隻有操作台散發著幽藍的微光。
他調出gss1的基礎幾何模型。在二維屏幕上,那些交錯的多邊形看起來平平無奇,就像任何普通能源裝置的拓撲結構。但當他啟動量子渲染引擎,將維度參數從2調整到3時,某種變化開始發生。
投影區域漸漸浮現出淡藍色的線條。最初隻是簡單的幾何構造,隨著計算深度增加,更複雜的層級開始自動生成。十二麵體在空間中自我複製,每個麵又延伸出新的十二麵體,形成無限遞歸的結構。
他調整了能量流動的模擬參數。
原本穩定的藍色網格突然泛起波紋。從遞歸結構的每個節點,暗紅色的能量流開始奔湧。它們沿著看不見的通道蔓延,很快染紅了整個投影空間。
這不是普通的能量傳遞模式。正常能源設備的能量流動會隨著距離衰減,遵循平方反比定律。但眼前這些紅色脈絡在延伸過程中不僅沒有減弱,反而像血管網絡般越來越密集。
他輕輕旋轉投影角度。
從三十度側視角看過去,那些紅色脈絡組成了一個熟悉的輪廓——全球能源網絡的拓撲圖。每個主要能源節點都在這個幾何結構中有對應的彙聚點。
冷汗順著脊椎滑落。
他關掉了能源網絡疊加層,回到純幾何模型。手指在控製台上停頓片刻,然後輸入了一組新的參數。這是軍方測試規範之外的數值,屬於理論物理研究的灰色地帶。
投影中的十二麵體突然開始脈動。
它們的邊緣變得模糊,在實體和能量態之間快速切換。當脈衝頻率達到某個臨界值時,所有十二麵體同時轉向,每個麵都對準了空間中特定的坐標點。
蘇羽調出星圖數據庫進行匹配。
每一個麵的朝向,都精確指向太陽係內的重要能源設施:近地軌道上的聚變衛星、火星的氦3精煉廠、木星軌道上的采集站。最中央的那個麵,直指地球上的國際能源樞紐。
他關掉了投影。
黑暗中隻有量子引擎散熱器的低鳴。視網膜上還殘留著那些對準目標的幾何麵的影像。
需要更直觀的警告。不能隻是抽象模型,必須讓人們一眼就能看出危險。
他重新打開渲染界麵,植入了地球能源網絡的實際地理坐標。當三維投影再次亮起時,一個透明的藍色地球懸浮在操作台上空。紅色的能量脈絡如蛛網般包裹著它,而那些十二麵體則像懸在蛛網上的毒蜘蛛,每條腿都連接著關鍵能源節點。
他設定了觸發條件模擬。
當gss1的能量頻率調整到特定範圍——恰好是軍方計劃部署的頻率——那些紅色脈絡突然發出刺目的強光。地球模型上的能源節點一個接一個熄滅,就像被掐滅的燭火。
先是歐洲電網。
然後是北美能源帶。
亞洲的聚變網絡。
南半球的潮汐電站。
不到十秒鐘,整個地球模型陷入黑暗,隻有那些十二麵體還在發出不祥的幽光。
實驗室的門禁係統發出輕微的提示音。有人在外麵刷了權限卡。
蘇羽迅速關閉了投影,調出常規能源模型的渲染任務。當氣密門滑開時,他正專注地看著屏幕上旋轉的普通多麵體。
“還在忙?”李明探頭進來,手裡端著兩杯咖啡,“都快淩晨兩點了。”
“就快結束了。”蘇羽接過咖啡,溫度透過紙杯傳到掌心。他注意到李明的視線在量子渲染引擎的控製麵板上停留了一瞬。
“這次建模好像用了更多計算資源。”
“軍方要更高精度的波動分析。”蘇羽抿了一口咖啡,苦澀在舌尖蔓延。
李明點點頭,沒有深究。“走的時候記得鎖門。這套量子渲染係統下周要校準,彆耽誤了進度。”
氣密門再次合攏。
蘇羽等待腳步聲遠去,才重新調出那個加密文件。他刪除了剛才的投影記錄,但將核心數據轉移到另一個隱藏分區。在創建最終證據之前,他需要更謹慎。
倒計時在個人終端上顯示:184722。
時間不多了,但貿然行動會更危險。他清理了所有操作日誌,將量子引擎恢複到待機狀態。那個三維投影已經深深印在腦海裡——那些對準能源節點的幾何麵,那些如血管般蔓延的能量脈絡。
離開渲染室時,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操作台安靜如初,仿佛剛才那些驚人的投影從未存在過。
但有些畫麵,一旦見過就再也無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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