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在蘇羽手中微微發燙。那些流動的光影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在透明壁障內加速旋轉，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在他指節間跳躍。實驗室的低溫無法完全壓製這股躁動。
他把容器放在工作台上，金屬台麵立刻凝結出一層薄霜。零點氦晶與gss1的首次結合，就像把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鎖進同一個房間。他不知道開門時會看見什麼。
工地籠罩在臨時架設的隔離力場中，淡藍色的光幕將中央平台與周圍隔開。平台上，gss1的基礎框架已經搭建完畢，銀灰色的合金骨架在照明下泛著冷光。而在骨架中央，預留著一個奇特的空腔——那是為零點氦晶準備的位置。
空氣中飄浮著細小的冰晶。不是水汽凝結的冰，而是信息過載導致空氣分子暫時晶化的現象。工人們穿著防護服，動作卻依然謹慎，仿佛每個腳步都可能踩碎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蘇羽走到控製台前，指尖劃過觸控麵板。讀數顯示平台周圍的信息輻射正在穩步上升。正常空間的信息密度是1.0個標準單位，現在讀數已經跳到7.3，並且還在攀升。
“準備開始。”他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技術員們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操作機械臂將那個特製容器運送到平台中央。當容器懸停在空腔上方時，整個平台輕微震動起來。
蘇羽盯著監控屏幕。容器開啟的瞬間，內部的光影如流水般傾瀉而出，卻不是自由墜落，而是沿著某種看不見的軌跡緩緩沉入空腔。那不再是實驗室裡溫和的光影，而是一團凝聚的黑暗，其中閃爍著無數細小的光點，像夜空中破碎的星辰。
當最後一縷光影沒入空腔，gss1的骨架突然發出低沉的嗡鳴。合金表麵浮現出淡藍色的紋路，如同血管般在金屬內部脈動。
“信息輻射突破閾值！”技術員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緊張，“9.8個標準單位……10.4……還在上升！”
蘇羽的指尖在控製台上快速移動。“啟動緩衝層。”
三層透明的能量薄膜在空腔上方依次展開，像肥皂泡般輕輕顫動。幾乎在同一時刻，空腔內的黑暗突然膨脹，撞擊在最內層的緩衝膜上。
沒有聲音，但每個人都感到胸口一悶。最內層的能量膜像被石子擊中的水麵，波紋從中心急速擴散至邊緣，然後無聲碎裂。
“第一層失效！”
蘇羽沒有抬頭。“調整第二層頻率，匹配gss1的基礎諧振。”
第二層能量膜的顏色從透明轉為淡金，紋路變得更加細密。黑暗的膨脹暫時被遏製，但在薄膜表麵激起細碎的閃電狀紋路。
平台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一個工人不小心靠近了隔離力場的邊緣，防護服表麵突然浮現出奇怪的幾何圖案，像是某種未知的文字。他踉蹌後退，那些圖案才緩緩消失。
“物質錯亂開始了。”蘇羽低聲說，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空腔內的黑暗不再安靜。那些光點開始旋轉，形成微小的漩渦。隨著漩渦轉動，gss1骨架上的藍色紋路忽明忽暗，仿佛在與這些光點進行著無聲的對話。
“第二層即將過載！”技術員的嗓音已經嘶啞。
蘇羽深吸一口氣。“關閉第二層，直接啟用最終防護。”
“可是主任，那樣風險——”
“執行命令。”
金色能量膜消失的瞬間，黑暗猛地向上竄升，卻在觸及空腔邊緣時被無形的屏障阻擋。那不是任何人工力場，而是零點氦晶自身形成的邊界——一個自我約束的異常現象。
蘇羽的指尖停在某個按鈕上。這是最危險的時刻。如果零點氦晶拒絕與gss1結合，整個項目將前功儘棄。
平台開始劇烈震動。骨架上的藍色紋路變得刺眼，而空腔內的黑暗則愈發深邃。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正在互相試探，互相適應。
突然，一道裂紋出現在空腔邊緣的合金上。不是物理的裂縫，而是空間的撕裂。透過裂縫，可以看見扭曲的色彩和形狀，像是透過破碎的玻璃觀看另一個世界。
“物質穩定性崩潰！”警告燈在控製台上瘋狂閃爍。
蘇羽猛地按下那個懸停已久的按鈕。
平台下方，預先埋設的導流裝置啟動，將過載的信息輻射導向特製的散熱結構。這不是阻止，而是引導——讓兩個世界的初次接觸產生的能量有控製地釋放。
裂縫開始彌合，那些扭曲的色彩被吸回空腔內部。黑暗與藍光不再對抗，而是開始交融。gss1骨架上的紋路改變了模式，變得更加複雜，更加有機。
空腔內的光點重新排列，不再是無意義的閃爍，而是沿著某種內在邏輯組成流動的圖案。它們與骨架上的藍色紋路同步脈動，像是一顆剛剛開始跳動的心臟。
信息輻射讀數開始下降。8.7...6.4...3.2...
當讀數穩定在2.1個標準單位時，平台完全停止了震動。空腔內的黑暗變得半透明，可以看見其中懸浮著無數微小的晶體，每個晶體內部都封存著一縷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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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ss1的骨架不再冰冷。它現在散發著溫和的熱量，表麵的藍色紋路穩定地呼吸著。
蘇羽鬆開不知何時握緊的拳頭，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首次集成完成。”他的聲音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驚險都未曾發生。
工人們開始小心翼翼地拆除隔離力場。當藍色光幕消散，平台周圍的空氣恢複了正常，那些飄浮的冰晶也漸漸消失。
但變化已經發生。集成完成的組件不再是單純的機器，也不僅僅是異常現象。它成為了某種介於兩者之間的存在——一個沉睡的異界之心，在人工骨架中找到了暫時的居所。
蘇羽走近平台，能感受到組件散發出的微弱脈動。那不僅是能量的流動，更像是某種意識的萌芽。
技術員們開始收集數據，記錄這個曆史性時刻的各項參數。但所有儀器都無法完全描述那個組件現在的狀態——它既在物理世界中存在，又似乎連接著某個不可知的地方。
集成隻是開始。蘇羽看著組件內部那些緩緩旋轉的晶體，知道它們隻是在沉睡。當gss1完全建成，這個心臟開始真正跳動時，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平台上的組件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內部的晶體如星雲般緩慢轉動。它安靜地躺在合金骨架中，等待著被喚醒的時刻。
而蘇羽清楚地感覺到，當那一刻來臨時，界線兩邊的存在都將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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