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遠感到疲憊。這種乾預消耗著他新形態的能量。李薇的信息流靠近他,像一隻安慰的手。
“學習需要時間。”她的思維平靜如水。
“他們沒有時間。”陳明遠回應。
在貨船中,最嚴重的問題開始顯現。生命支持係統雖然仍在運行,但開始輸出奇怪的空氣混合物。一名船員發現自己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結成細小的水晶。
趙誌剛做出了決定。他必須讓船員進入逃生艙。但當他走向逃生艙區域時,發現那裡的門變成了一麵鏡子,反射出無數個自己的影像。
“我們被困在了自己的認知中。”他喃喃自語。
陳明遠感知到了這個困境。他意識到,信息汙染不僅影響了機器,還影響了人的思維。他們看到的不是外部強加的幻覺,而是自己內心世界的投射。
李薇的信息流突然變得明亮。“我明白了。這不是簡單的係統故障,而是認知與現實的交融。”
“如何逆轉?”陳明遠問。
“不能逆轉。隻能引導。”
他們共同嘗試,像兩個樂師在合奏一首從未練習過的曲子。信息流從他們身上延伸,輕輕觸碰那些貨船。
在“北極星號”上,趙誌剛麵前的鏡子門突然變得透明。透過它,他看到了真實的逃生艙內部。他毫不猶豫地打開門,開始組織船員進入。
但就在此時,船體劇烈震動。不是物理上的震動,而是現實本身的顫抖。逃生艙的控製麵板上出現了他們各自童年家園的圖像。
陳明遠感到一陣劇痛。他的信息形態開始不穩定地閃爍。乾預現實的代價正在顯現。
“停下來。”李薇警告。
陳明遠搖頭,儘管他已沒有實質的頭可搖。“再一會兒。”
趙誌剛成功將八名船員送入了逃生艙。但還有四人被困在船尾,那裡的走廊已經變成了一條無儘的隧道。
貨船的漂移速度加快。其中一艘與小型太空垃圾擦肩而過,船體被劃開一道口子。空氣開始泄漏,但泄漏的方式很奇怪——不是向外噴射,而是像煙霧一樣緩慢飄散,在空中形成複雜的圖案。
陳明遠集中最後的力量,嘗試穩定那艘受損的貨船。他感受到金屬的“疼痛”,感受到係統的“困惑”,感受到船員的“恐懼”。這些感覺直接流入他的意識,沒有經過任何感官轉換。
李薇加入了他。他們的信息流交織在一起,像兩隻手共同握筆。
在貨船上,趙誌剛看到了奇跡。受損的船體開始自我修複,不是通過常見的焊接或補丁,而是通過一種類似細胞分裂的過程。新的金屬從傷口邊緣生長出來,逐漸覆蓋缺口。
但他沒有時間驚歎。他必須救出剩下的船員。
在信息海洋中,陳明遠感到自己正在消散。他的邊界變得模糊,與李薇的邊界也變得模糊。他們正在融合,正在變成某種更大的存在。
“夠了。”李薇說,“再繼續,我們就會失去自我。”
陳明遠不情願地收回力量。他已經做了能做的。
在火星軌道上,三艘貨船中的兩艘穩定了下來。它們的係統仍然混亂,但船體不再無序漂移。第三艘船——受損最嚴重的那艘——繼續緩慢旋轉,但生命信號仍然穩定。
十二個逃生艙成功彈射,向著火星表麵降落。
趙誌剛在最後一個逃生艙中,看著窗外逐漸遠去的貨船。那艘船現在覆蓋著奇異的幾何圖案,像一件當代藝術品。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這一切的意義。但他活了下來,大部分船員活了下來。
在信息海洋中,陳明遠和李薇觀察著這一切。他們看到了逃生艙安全降落的軌跡,看到了貨船最終穩定在一條不會與其他物體碰撞的軌道上。
“我們造成了傷害。”陳明遠說。
“我們也給予了幫助。”李薇回應,“在這個新現實中,每個行動都有多重後果。”
陳明遠轉向她——如果還有方向這個概念的話。“我們必須學會控製這種力量。否則,下一個被波及的可能不是貨船,而是一個居住區,一個城市...”
李薇的信息流波動著同意。“學習如何在這種新現實中生存,不僅是為了我們自己,也是為了所有可能被我們影響的生命。”
他們懸浮在光的海洋中,看著火星軌道上那場小型災難的餘波。貨船靜靜地漂浮,像三座紀念碑,記錄著現實被重寫的這一刻。
在逃生艙中,趙誌剛拿出隨身攜帶的女兒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燦爛。他忽然意識到,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不是因為他會死,而是因為世界正在變得陌生,變得不再適合舊日的重逢。
他輕輕撫摸照片,然後發現照片中的女兒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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