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節扣在冰冷的控製麵板上，蘇羽的呼吸在狹小的駕駛艙內凝成白霧。貨運飛船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像一頭被驚醒的困獸。舷窗外，火星的鏽紅色弧線正在緩慢旋轉，如同一個巨大而古老的計時器。
警報燈突然撕裂了艙內的寂靜。
三架棱錐形無人機從空間站的陰影中滑出，它們的黑色塗裝完美融入了太空的深邃。沒有聲音，隻有監視器上不斷逼近的光點，像死神悄然睜開的眼睛。
蘇羽的手指在控製台上舞動。貨運飛船猛地側傾，避開第一波電磁脈衝。脈衝擦過船體，在防護罩上激起一片藍色的漣漪。
無人機迅速變換陣型。它們不像人類飛行員那樣需要顧慮慣性帶來的負擔，可以在瞬間完成直角轉向。第二架無人機從下方突進，發射出一串微型穿刺彈。
蘇羽拉動操縱杆，飛船向上急升。穿刺彈擦過貨艙，在金屬外殼上留下幾道灼熱的刻痕。震動從腳底傳來，控製台上的幾個指示燈瞬間變紅。
他關閉了自動穩定係統，改為全手動操控。貨運飛船本就不是為這種機動設計的，每一次急轉都讓船體發出痛苦的呻吟。但正是這種不按常理的操作，讓無人機的預測算法出現了瞬間的混亂。
第三架無人機試圖從右側包抄。蘇羽提前預判了它的路線，猛地將推進器功率推到臨界值。飛船像一條受驚的魚，在真空中劃出一道違反物理直覺的弧線。
無人機來不及避讓，與飛船的右翼擦身而過。碰撞雖未直接發生，但兩艘飛行器之間的粒子場相互乾擾，在太空中炸開一片絢爛的靜電火花。
蘇羽趁機調整航向，朝著密集的小行星帶飛去。
無人機緊追不舍。它們像一群訓練有素的獵犬，即使暫時失去目標，也能迅速重新鎖定。它們的計算核心正在不斷學習蘇羽的駕駛模式，每一次躲避都變得比上一次更加困難。
一塊巨大的隕石從前方掠過。蘇羽幾乎能看清它表麵那些曆經百萬年撞擊形成的坑洞。他操縱飛船從隕石的陰影中穿過，利用這短暫的視覺遮蔽改變了航向。
但無人機已經預判了他的意圖。它們分成了兩組，一組繼續尾隨，另一組則繞到隕石的另一側進行攔截。
蘇羽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手穩如磐石，但心跳卻在胸腔內劇烈地撞擊。這不是遊戲，沒有重來的機會。每一次決策都關乎生死。
他看到了前方漂浮的一片金屬殘骸——那是多年前一次殖民飛船事故的遺骸，如今已成為小行星帶的一部分。殘骸的規模相當龐大，扭曲的船體像一頭擱淺的巨鯨骨架。
一個危險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形。
蘇羽將動力輸出調整到最大，朝著殘骸最密集的區域衝去。警報器發出刺耳的尖鳴，警告他距離碰撞隻剩不到十秒。
九秒。
無人機緊隨其後，它們的傳感器不斷掃描著前方的障礙物。
八秒。
蘇羽能感覺到手心傳來的濕滑觸感。他輕輕調整了手指在操縱杆上的位置。
七秒。
第一架無人機發射了乾擾網。蘇羽猛地拉起飛船，讓那張閃爍著電光的網擦著底部掠過。
六秒。
他關閉了所有的外部燈光，讓自己完全融入黑暗。隻有控製台上微弱的光芒映照著他緊繃的下頜。
五秒。
無人機失去了視覺鎖定，但它們的熱感應和運動傳感器仍在工作。
四秒。
蘇羽啟動了緊急製動係統。飛船的速度驟然下降，讓緊隨其後的無人機不得不緊急避讓。
三秒。
他看到了那個機會——一個僅容飛船通過的缺口，位於兩片巨大殘骸之間。
兩秒。
推進器全力運轉，飛船像一枚子彈射向那個狹窄的通道。
一秒。
就在穿越缺口的瞬間，蘇羽按下了早已準備好的按鈕。飛船尾部釋放出數顆偽裝信標，它們立刻開始模擬飛船的熱信號和運動軌跡。
無人機在殘骸區外分成三路，各自追逐一個信標。而真正的貨運飛船，則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更大的一片殘骸陰影中。
蘇羽關閉了主引擎，隻留下維持生命係統的備用電源。飛船像一塊普通的太空垃圾，隨著殘骸群緩緩漂流。
透過舷窗，他能看到遠處偶爾閃過的光點——那些無人機仍在執著地搜索。但它們已經失去了真正的目標。
汗水沿著他的鬢角滑落，在無重力的環境中凝成漂浮的水珠。他輕輕揮手將它們拂開，目光仍緊盯著傳感器屏幕。
這場追逐遠未結束。他知道，無人機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它們會重新計算，重新掃描，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這片殘骸區。
但此刻，在這短暫的寧靜中，他至少贏得了一點喘息的時間。一點思考下一步的時間。
控製台上的量子密鑰仍在穩定地閃爍著藍光，像在無聲地提醒他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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