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沙塵在舷窗外打著旋,像無數細小的幽靈在荒原上起舞。著陸器降落在廢棄信息考古站時,金屬支架發出刺耳的呻吟。蘇羽解開安全帶,手指在控製麵板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告彆什麼。
他走出艙門,火星的稀薄空氣立刻包裹了他。廢棄的穹頂結構半埋在紅色沙土中,像一頭死去的巨獸的骨架。風穿過破敗的金屬骨架,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量子存儲器在他掌心散發著穩定的藍光。他走進主控室,塵埃在空氣中緩慢飄浮,像時間的碎片。控製台上的指示燈早已熄滅,隻有他帶來的便攜能源讓幾台老舊的終端重新亮起。
數據流在屏幕上展開。gss1的完整設計圖呈現在眼前,每一個節點都閃耀著危險的光芒。這不是普通的量子計算陣列,而是一個能夠滲透任何加密係統的鑰匙。聯邦所有的秘密交易、隱藏的協議、被抹去的曆史,都在這小小的存儲器中顫抖。
他的手指劃過屏幕,調出那些加密文件。第一份是“黎明計劃”的執行記錄,日期標注在五年前。記錄顯示,聯邦在三個邊緣殖民地進行了意識上傳實驗,所有參與者都在實驗後消失了。第二份是資源分配表,證明聯邦故意克扣邊境殖民地的生存物資,導致數十萬人死於可預防的饑荒。
更多的罪證如潮水般湧來。每一份文件都像一把刀,切割著他曾經堅信的一切。他想起在學院任教時,那些年輕麵孔對聯邦的信任。想起同事們談論著科技進步時的自豪。所有這些,都建立在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之上。
窗外的沙暴越來越猛烈,紅色的沙粒拍打著穹頂,發出細密的敲擊聲。他走到觀測窗前,看著火星荒原在風暴中變得模糊。這裡曾是最早的火星定居點之一,後來因為資源枯竭被遺棄。現在,它成了他暫時的藏身之處。
存儲器突然發出輕微的震動。一個新的文件夾自動解鎖,標題讓他屏住了呼吸:“觀測者協議”。裡麵詳細記錄了聯邦如何通過gss1監視每一個公民的思維活動。不僅是公共場合,連最私密的家庭空間都不放過。數據顯示,這種監視已經持續了至少十年。
他的胃部一陣緊縮。想起上周與妹妹的全息通話,她抱怨最近總是收到恰好符合她喜好的廣告。現在他明白了,那不是巧合。
終端發出警告,檢測到遠處有飛行器接近。蘇羽迅速關閉所有顯示,隻留下必要的環境監測係統。他走到控製室角落,在一個布滿灰塵的櫃子裡找到些舊裝備。一件褪色的勘探服,幾包過期的應急口糧,還有一把老式的信號槍。
飛行器的引擎聲由遠及近,在風暴中顯得模糊不清。它沒有降落,隻是在考古站上空盤旋了幾圈,然後轉向離開。可能是巡邏的無人機,也可能是搜捕隊的前哨。
等到引擎聲完全消失,他才重新打開終端。這次他調出了gss1的核心設計。陣列的真正用途讓他脊背發涼。它不僅能監視思維,還能在特定條件下進行微量的思維引導。聯邦一直在悄無聲息地塑造著民眾的思想,消除異議,強化服從。
他想起去年那場突然轉變的民意調查,關於殖民稅率的公投結果與所有前期預測完全相反。現在他知道原因了。
存儲器又解鎖了新的內容。這次是個人檔案,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他已故導師的照片。檔案顯示,導師不是因為意外去世,而是因為他開始懷疑gss1的倫理問題。文件的最後一行寫著:“處理完畢”。
憤怒像岩漿一樣在他胸腔裡翻滾。他關掉檔案,雙手微微發抖。這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世界,不是他為之奉獻一生的科學事業。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牢籠,而大多數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關在裡麵。
他走到儲藏室,開始清點可用的物資。幾套還能工作的環境服,一些維修工具,最重要的是,一台老式但完好的量子通訊器。雖然速度很慢,但足以在不被追蹤的情況下發送加密信息。
夜幕降臨火星,溫度急劇下降。穹頂的破損處漏進寒冷的風。他裹緊環境服,繼續研究那些文件。越往深處挖掘,真相就越黑暗。有一個完整的章節關於“不合格個體回收計劃”,另一個關於“記憶編輯試驗”。
最後一份文件是加密等級最高的,標題隻有簡單的兩個字:“藍圖”。裡麵詳細描述了聯邦的未來規劃——一個完全由gss1控製的社會,每個人的思維都將成為係統的一部分,任何獨立思想都會被立即識彆並消除。實施時間表顯示,這個計劃將在十八個月內全麵啟動。
蘇羽關掉文件,走到觀測窗前。火星的兩個月亮正在升起,在沙塵彌漫的夜空中顯得朦朧而遙遠。他手中的量子存儲器不再隻是一個證據容器,它變成了一個選擇。一個將決定人類走向的選擇。
他想起導師曾經說過的話:“科學的真諦不在於我們能做什麼,而在於我們應該做什麼。”現在他真正理解了這句話的重量。
在控製台前,他開始製定計劃。第一個目標是找到其他知情者,那些同樣發現真相但被迫沉默的人。第二個是建立安全的通訊網絡,在聯邦察覺之前聯絡到可靠的盟友。最後,他需要找到一個地方,一個能夠對抗gss1的地方。
黎明將至,火星的天空開始泛起微光。蘇羽收拾好必要的裝備,將量子存儲器小心地藏在內袋中。當他再次抬頭望向正在褪去的星空時,眼神已經不同。
科學家蘇羽留在了過去,就像那些在沙暴中消散的足跡。現在站在這裡的人,手中握著另一個可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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