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裡的金屬震動聲變得細碎而密集,像無數隻蟲子在岩壁深處爬行。蘇羽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冰冷的管壁上。不是機械偵查單位——那是靴底輕輕擦過岩石的聲音,刻意放輕卻無法完全消除的腳步聲。
五個人,也許六個。他們分散成扇形,正從三個方向朝考古站入口包抄。
控製台已經關閉,但蘇羽能感覺到信息過濾程序在顱內高速運轉的灼熱。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像潮水般湧來——戰術隊形分析、聲音定位算法、環境威脅評估。他強迫自己忽略這些外來信息帶來的暈眩,專注於此刻。
腳步聲在入口處停住了。
一陣極輕的摩擦聲,是武器抵上肩窩的動靜。蘇羽慢慢從檢修麵板的縫隙望出去。昏暗的入口處,幾個模糊的人影緊貼著岩壁移動,他們的作戰服完美融入了周圍環境,隻有移動時才會短暫地扭曲光線。
凱做了個手勢,兩名隊員悄無聲息地滑入主通道。他們的動作精準得不像人類,每一步都落在蘇羽計算中最難監測的死角。
太近了。
蘇羽能聽到其中一人的呼吸聲,平穩而綿長。信息過濾程序自動標記出十七個可能的攻擊路徑,又迅速排除掉十六個。他的太陽穴開始抽痛,像有根燒紅的鐵絲從眼眶後方一直穿到後腦。
他輕輕後退,腳跟小心地避開地上的碎岩。管道深處傳來細微的回響,他立刻停住。
太安靜了。連通風係統的嗡鳴都消失了。清道夫切斷了備用電源。
黑暗中,蘇羽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膜裡鼓動。他需要判斷對方的精確位置,但任何主動探測都會暴露自己。信息過濾程序在他意識深處瘋狂運轉,將聽覺捕捉到的每一個細微聲響轉化為空間坐標。
左邊第三根支柱後方,兩點鐘方向,距離十二米。呼吸頻率每分鐘七次。
右邊廢棄控製台側麵,五點鐘方向,距離九米。心跳平穩。
正前方主通道拐角,十一點方向,距離——六米。
蘇羽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這個距離已經進入視覺確認範圍。隻要對方再往前兩步,拐角處的微光就會照亮他的身影。
他慢慢蜷縮進管道更深的陰影裡,手指無意識地擦過腰間的工具袋。那裡有半截斷裂的合金鋸片,邊緣足夠鋒利。
凱的聲音突然在通道中響起,低沉而清晰:“我們知道你在這裡。”
不是對著蘇羽的方向,而是朝著通道另一側。試探。
蘇羽咬住下唇,用疼痛保持清醒。信息過濾程序正在超載運行,他感到鼻腔裡有溫熱的液體滲出。那些外來的戰術數據像洪水一樣衝擊著他的意識防線——清道夫的標準搜查程序、小隊配合的漏洞分析、反製措施推演。
太多了。他必須關掉一部分。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一個黑影突然從上方落下。
蘇羽猛地向後翻滾,合金鋸片已經握在手中。但對方沒有攻擊——那隻是個誘餌,一個被拋下來的裝備包。
真正的攻擊來自側麵。
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浮現,戰術刀劃破黑暗,直指蘇羽的咽喉。太快了,快到超出人類極限。
蘇羽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自動做出反應。信息過濾程序在千分之一秒內計算出七個閃避角度,他選擇了唯一一個不會撞上管道壁的方向。
戰術刀擦著他的頸側劃過,帶走一絲溫熱的觸感。
凱的眼睛在昏暗中微微發亮,那雙瞳孔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純粹的評估與分析。他顯然沒料到蘇羽能躲開這一擊。
兩人在狹窄的管道中對峙,距離不足兩米。
蘇羽能看清凱作戰服上的每一處磨損,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金屬和塵土氣味。信息過濾程序瘋狂標記著對方的每一個微動作——重心略微左移,右手肌肉緊繃度增加,左肩下沉零點三厘米。
要來了。右路佯攻,左路擒拿。
果然,凱的右手虛晃一招,左手如同鐵鉗般抓向蘇羽的肩膀。但蘇羽已經提前半拍側身,合金鋸片向上斜挑,不是攻擊,而是劃向頭頂的照明線路。
火花四濺。
短暫的強光讓凱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就這一瞬,蘇羽已經滑入旁邊更狹窄的檢修通道。
“追。”凱的聲音依然平穩,但蘇羽聽出了一絲極細微的變化——那是獵物脫逃時獵人的不快。
腳步聲緊追不舍。他們不再掩飾行蹤,顯然已經確認目標的位置。
蘇羽在迷宮般的通道中穿梭,每到一個岔路就改變方向。信息過濾程序正在燒灼他的神經,那些外來的數據流幾乎要撐破他的意識邊界。他必須找到那個信號盲區,那個無人機最後消失的方向。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他們顯然熟悉這種地下結構,總能找到最短的路徑。
前方出現一道鏽蝕的鐵門,半開著。蘇羽側身擠入,發現這裡是個廢棄的儲藏室。沒有其他出口。
他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聽見外麵的腳步聲已經逼近。
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近得仿佛就在耳邊:“遊戲結束。”
蘇羽的手指觸到牆上某個凸起。不是按鈕,而是一塊鬆動的磚石。
信息過濾程序突然安靜下來,那些嘈雜的外來數據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平靜,仿佛這個空間本身在向他低語。
他輕輕推動那塊磚石。
牆壁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深不見底。階梯深處,某種微弱的光芒正在脈動,與西北方向那個信號盲區的頻率完全一致。
門外,凱的手已經放在門把上。
蘇羽毫不猶豫地踏入黑暗,牆壁在他身後悄然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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