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八月的太陽,熱而不燥。
張家共三間房,每間大概30平,被隔成裡外兩間。
沒成婚前,三兄弟住左邊屋子。
中間那屋的外間,集待客、吃飯一體,裡間是張紅梅的屋,為了照顧她,李崢擺了兩張床,時常陪她睡。
因張紅軍成親,兩兄弟便從他那屋搬出來,住進堂屋的裡間,張紅梅住進張知叢的書房。
而廚房...在右屋屋簷下,即張知叢的屋前,挨著牆角有個一米高的櫥櫃,上麵放著醬油醋,裡麵裝著碗筷米麵,再就是兩個鐵皮爐子。
不足2平方的地,藏著李崢的酸甜苦辣。
蔣外婆見兩人出來忙活,將張紅軍兩口子也喊了出來。
“李姨..”
“李姨,我做什麼?”
見李崢悶頭接水,好似沒聽見似的,張翠花不得不開口主持大局:“紅軍,你把屋裡的桌子全搬出來洗了...他外婆,你把昨日的剩菜熱一熱,咱將就吃兩口。”
“好...”
一時間,院裡隻有各種洗涮的聲音,李崢自顧洗碗,張翠花心裡念著李崢想離婚那事,更不想說話。
蔣外婆有心想緩和緩和氣氛,見兩人這般,直接垮了臉,不理就不理,當她稀罕啊。
李崢沒兒沒女,張家的一切,最後還不是她孫孫的?
如此想著,蔣外婆不由挺直腰杆,不過一場誤會,鬨得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小娘就是小娘,一股小家子氣。
“紅軍,我聽說好多廠都在建單元樓,你們廠建了沒?”
張紅軍:“建了,修了六棟樓呢。”
“唷...真的呀?”蔣外婆一喜,又道:“你們都在紡織廠工作,早點讓你爸去找廠裡領導,給你們分一套。”
黃姍姍:“外婆,我們廠的單元樓現在隻賣不分。”
“啊...”
蔣外婆有些驚訝,她所在的青江縣,是江市下屬的小縣城,工廠沒幾個,就算有,建起來的房子,也是廠裡分配。
“那一套房多少錢?”
張紅軍:“怕不是上萬吧。”
蔣外婆驚喝一聲:“這麼貴?”
“可不是,就我這點工資,不吃不喝也要十幾年才買的起。”
“他二姑,這事是真的?”
“是真的,聽說還要辦什麼證。”
蔣外婆沉默了會,良久,朝著李崢方向唉聲歎氣:“我閨女命苦啊,好不容易從鄉下回來,沒享幾天福,就死在醫院,連這房子也沒住上一天...紅軍呀,得空你按那單元樓,找個師傅做個紙紮,給你媽燒一個,讓你媽也住上高樓…”
張翠花:...
這是在點誰呢?
“弟妹”張翠花咬著牙重重的說:“你看這些碗是哪家的,我抱去還了。”
李崢回過頭:“我們一起去吧。”
兩人一左一右提著籮筐,走出院門。
一出來,張翠花就朝地上呸了一口,死老太婆,還燒一個!
呸!是想讓她弟買一個吧。
李崢低頭看著路,原來一切早有跡可循。
挨個將碗筷盆子還了後,遠處放學鈴聲響起,張翠花想了想,決定留下來吃飯,跟弟弟好好說說。
十分鐘後,李崢終於見到放學回家的張紅梅。
她紮著羊角辮,額間留著細細碎發,大概走的急,兩頰緋紅,她一隻手摁著書包,另一隻手拎著裙子,鵝黃色的連衣裙隨她奔跑而飛揚。
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媽,你沒事吧~”
聽著這聲媽,李崢的臉唰的變白,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夢中那張臉與眼前人再度重合,她很想用力問一問,為什麼要賣她?為什麼要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