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帶著夏末最後的燥熱,懶洋洋地灑在青藤大學的林蔭道上。江照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輪子在略顯陳舊的石板路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有點沉,又有點期待,更多的是警惕。
她抬頭看了看眼前這棟頗有年頭的宿舍樓——楓園三號樓。外牆爬滿了鬱鬱蔥蔥的爬山虎,紅磚在歲月和植物的侵蝕下顯得有些斑駁。這就是她未來四年的“家”了。江照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那點微妙的緊張感。
“低調,一定要低調。”她在心裡默念著,像念一道護身符,“安安穩穩讀完大學,拿到文憑,然後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過普通人的生活。千萬彆惹事,千萬彆暴露。”
這個念頭,從她懂事起就刻在了骨子裡。作為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尤其還是那個低調到近乎隱世的江家這一代最不安分的苗子,她太清楚“與眾不同”可能帶來的麻煩。家族裡那些長輩們諱莫如深的樣子,小時候無意中展露能力時旁人驚恐的眼神,都讓她早早學會了偽裝和克製。
大學,人多眼雜,更是要小心謹慎。她特意選了這所離家千裡、以學風自由著稱的綜合性大學,甚至直到開學之後才住校,就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不必要的接觸和風險。
“404……”江照找到門牌號,看著那有些鏽跡的數字,心裡莫名地“咯噔”了一下。這個數字,在某些語境裡,似乎不太吉利?她甩甩頭,把這無聊的念頭拋開,伸手推開了寢室門。
一股混合著淡淡灰塵、某種甜甜香水和隱約機油味的氣息撲麵而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極其絢爛的色彩。
靠門右邊的下鋪,坐著一個女孩。她穿著一身極其繁複華麗的裙子,層層疊疊的蕾絲花邊,蓬鬆的裙擺上綴滿了精致的蝴蝶結和小珍珠,顏色是飽和度極高的粉藍色,在不算明亮的寢室裡簡直像自帶打光燈。她正對著一個小鏡子整理著頭頂巨大的同色係蝴蝶結發箍。
聽到開門聲,女孩猛地轉過頭來。
江照呼吸微微一滯。這女孩的臉,和她身上那甜美夢幻的裙子風格,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那是一張極其明豔、極具攻擊性的禦姐臉。皮膚白皙,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嘴唇飽滿,下頜線清晰利落。是那種走在街上回頭率百分百,自帶“生人勿近”氣場的濃顏係美人。
然而,這張高冷禦姐臉上,此刻卻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甚至帶著點傻乎乎熱情的笑容。
“哈嘍!新室友!”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瞬間打破了寢室裡原本的安靜,“終於等到你啦!我是雲瑤!白雲的雲,瑤池的瑤!以後請多指教啦!”她放下小鏡子,站起來,蓬蓬裙隨著動作晃動,像一朵盛開的花。
她幾步走到江照麵前,非常自來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雙漂亮的杏眼亮晶晶的:“哇哦!新室友,你這氣質!好禦姐哦!又酷又颯!我喜歡!”她伸出手,手腕上戴著一串叮當作響的彩色串珠手鏈。
江照被她這撲麵而來的熱情和反差搞得有點懵,下意識地握了握那隻手:“呃……謝謝。我叫江照。江水的江,照耀的照。”她努力維持著表麵的淡定,心裡卻在瘋狂吐槽:這位姐妹,你這臉和你的裙子還有你這性格,真的是同一個次元的嗎?
“江照?名字也好聽!”雲瑤笑眯眯地鬆開手,指了指靠窗的一個空著的下鋪,“喏,那個是你的位置!光線最好啦!對了,另外兩位也到啦!”
江照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寢室內部。
靠窗左邊的下鋪,一個女孩正背對著門口,盤腿坐在床上。她穿著一身簡單的灰色運動服,身形清瘦,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後,露出線條乾淨的後頸。她似乎完全沒被門口的動靜打擾,正低頭專注地看著手裡的一樣東西。
江照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是一根看起來非常普通的木簪子,顏色深褐,沒有任何雕花裝飾,光滑得像是被人長期摩挲把玩。女孩的指尖正無意識地、極其緩慢地在那根簪子上來回移動著,動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感,乾淨、穩定,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似乎是感覺到江照的目光,女孩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極其緩慢地轉過頭。
那是一張同樣好看,但氣質截然不同的臉。五官精致卻帶著一種疏離感,眉眼間仿佛凝著一層薄霜,沒什麼表情。她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看向江照時,也隻是在她臉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秒。
沒有開口。
她隻是微微抬起拿著木簪的手,朝著江照剛才被指的那個靠窗空位方向,輕輕點了點下巴。動作幅度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算是完成了打招呼的儀式。然後,她又轉回頭,繼續低頭看著她的木簪,仿佛那簪子是世界上最值得研究的東西。
“呃……”江照剛想開口說點什麼,被這沉默又利落的回應堵了回去。這位室友存在感低得驚人,但剛才那轉頭的瞬間,江照莫名覺得後頸有點發涼。那摩挲簪子的動作,乾淨利落得不像是在盤玩,倒像是在擦拭武器?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她心裡那根警惕的弦又繃緊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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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林燃,森林的林,燃燒的燃。”雲瑤在旁邊小聲補充,語氣帶著點習以為常的無奈,“她就這性格,話少得可憐,但人很好的!熟了就好啦!”
江照點點頭,表示理解。她把目光投向最後一個床位,也是靠窗的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