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住手!”
江照的嘶喊像砂紙磨過喉嚨,帶著血氣和絕望。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林燃那隻凝聚著恐怖劍氣的右手腕上,冰冷的寒意順著指尖瘋狂上竄,凍得她骨頭縫都在哀嚎,幾乎要失去知覺。她能感覺到林燃手臂肌肉繃得像鋼鐵,那柄懸停在沈錚麵前、吞吐著刺骨寒芒的飛劍“寂火”,距離沈錚的眉心不過寸許!淩厲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風暴,刮得江照臉頰生疼,桌麵上的書本紙張瞬間凝結出一層厚厚的白霜,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時間仿佛被凍住了。
沈錚依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他甚至沒有看那柄隨時能取他性命的飛劍,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平靜無波地穿過凜冽的劍氣,隻看著江照。那眼神裡沒有恐懼,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仿佛眼前這足以致命的威脅,不過是場乏味的鬨劇。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江照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黏膩冰冷。她死死按住林燃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冰冷的皮肉裡,用儘全身力氣,用眼神瘋狂地傳遞著信息:不能!絕對不行!
林燃眼中的寒光劇烈地閃爍著,如同瀕臨爆發的火山口,那凝聚的劍氣發出低沉的嗡鳴,隨時可能失控。她受傷的左臂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力量凝聚而微微顫抖,盤踞的青黑色傷痕顏色似乎更深了,像活物般蠕動了一下。她死死盯著沈錚,仿佛要用目光將這個闖入者撕碎。
僵持!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在林燃眼中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殺意達到頂峰的前一刻,江照沙啞而急促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直刺林燃的耳膜:“收劍!林燃!這是命令!”
“命令”兩個字,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林燃周身激蕩的恐怖劍氣猛地一滯。她眼中的寒冰劇烈波動,最終,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殺意,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被強行壓製回冰冷的海麵之下。懸停在沈錚麵前的“寂火”發出一聲不甘的低鳴,劍尖的寒芒收斂,倏地倒飛而回,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重新隱沒於她手中的木簪之內。寢室裡那令人窒息的冰寒和恐怖威壓,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但林燃的眼神,依舊像淬了毒的冰錐,死死釘在沈錚身上,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隨時準備再次爆發。她的左手,下意識地捂住了那條因力量爆發而疼痛加劇、青黑色翻湧的手臂。
江照這才敢鬆開手,她的掌心已經被林燃手腕的寒氣凍得麻木,留下幾道深深的紅痕。她急促地喘息著,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大腦深處那根抽痛的神經因為剛才的極限爆發而瘋狂跳動,眼前陣陣發黑。她強撐著沒有倒下,猛地轉過身,用自己同樣搖搖欲墜的身體,再次擋在沈錚和她的室友之間。
她看向沈錚,努力壓下聲音裡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可以。”
沈錚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從未發生。他甚至沒有再看林燃一眼,仿佛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江照深吸一口氣,那動作牽扯著肺腑都生疼。她必須爭取,必須保護身後這些傷痕累累的同伴。“但是,”她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冷靜,儘管聽起來乾澀無比,“我的室友們受了驚嚇,需要休息。”她指了指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雲瑤,又指了指蜷縮在牆角、眼神空洞、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的黎晝,最後,目光落在林燃那條盤踞著詭異青黑、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左臂上,“林燃她需要處理傷口。”她抬起頭,直視著沈錚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清晰地吐出她的條件:“筆錄,我一個人去就行。”
空氣再次陷入沉默。
沈錚的目光緩緩掃過江照身後。雲瑤接觸到那目光,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一抖,眼淚又湧了上來,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聲。黎晝把頭埋得更低,恨不得縮進地縫裡。林燃則毫不避諱地回視著沈錚,眼神冰冷刺骨,仿佛在說“你敢動她們試試”。
幾秒鐘的沉寂,卻漫長得讓人窒息。
終於,沈錚微微頷首,動作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他似乎早有所料。
“可以。”他的聲音依舊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她們暫時留在這裡。”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牆上那兩個猙獰的大洞和滿地的狼藉,補充道:“後續,校方會有人來處理‘修繕’問題。”
“修繕”兩個字,他說得平淡,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江照心湖。校方?已經被他控製了嗎?還是說,所謂的“修繕”,不過是另一個掩蓋真相的謊言?
沈錚沒有再解釋。他抬起手,那隻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伸進外套內袋,拿出一個東西。那是一個極其小巧、毫不起眼的金屬紐扣,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標識,隻在邊緣有一圈極其細微的藍光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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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這個。”沈錚將紐扣遞向江照,語氣不容置疑。“路上保持通訊暢通。”
江照看著那枚小小的紐扣,心頭警鈴大作。這絕不是什麼好東西。追蹤器?監聽器?還是某種控製裝置?但她沒有選擇。她隻能伸出手,指尖冰涼,微微顫抖著,從沈錚手中接過了那枚冰冷的金屬紐扣。入手很輕,帶著一絲金屬特有的涼意。
“我的助理會指引路線。”沈錚放下手,目光重新落到江照臉上,說出了那個陌生的名字。
沒等江照細想,沈錚已經轉身,徑直朝門外走去,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皮鞋踏過狼藉的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江照緊繃的神經上。
“江照!”雲瑤帶著哭腔的呼喚在身後響起,充滿了擔憂和恐懼。
黎晝也抬起頭,眼鏡片後的眼睛裡是茫然和無措。
林燃沒有說話,隻是那冰冷的目光死死追隨著沈錚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門口。然後,那目光轉向江照,裡麵是毫不掩飾的警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她隻冷冷地吐出四個字,像是冰冷的鐵塊砸在地上:
“活著回來。”
這四個字,重逾千斤。
江照的心猛地一揪。她最後看了一眼室友們,雲瑤的淚水,黎晝的茫然,林燃那冰冷眼神下深藏的關切,她用力握緊了掌心那枚冰冷的通訊紐扣,指節泛白。然後,她不再猶豫,猛地轉身,拖著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跟著沈錚的身影,走出了404寢室。
“哢噠。”
門在身後輕輕關上,隔絕了室內的一切。
走廊裡昏暗的燈光似乎比剛才更刺眼了一些。沈錚高大的背影就在前方幾步遠的地方,沉默地走著,沒有回頭。江照跟在他身後,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身體深處傳來的虛脫感和大腦劇烈的抽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支撐不住。掌心的紐扣硌得生疼,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走出宿舍樓,淩晨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讓她打了個寒顫,也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宿舍樓外一片死寂,路燈的光芒在寒風中顯得有些慘淡。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停在樓前不遠處的陰影裡,車身線條流暢,沒有任何標識,如同蟄伏的猛獸。
沈錚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側身示意:“上車。”
江照沒有遲疑,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力氣遲疑。她幾乎是跌坐進副駕駛的座椅裡。真皮的座椅冰冷而堅硬,車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類似消毒水和金屬混合的冷冽氣味。
沈錚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坐進駕駛位。他沒有立刻發動車子,而是拿起一個固定在儀表盤旁的微型通訊器,按了一下。
“陸嶼。”沈錚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廂內響起,低沉平穩。“目標已上車。啟動引導。”
幾乎是話音剛落,江照左耳耳蝸深處,一個極其輕微的震動感傳來,緊接著,一個清晰、冷靜、毫無情緒起伏的年輕男聲直接響起,仿佛就在她腦子裡說話:
“路線引導啟動。江照同學,請保持通訊暢通。現在,請指示駕駛員,左轉,駛向三號校門方向。注意避開東側生活區主乾道監控點a7,該區域有學生夜間巡邏隊活動。建議繞行楓林小徑。”
江照悚然一驚,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摸耳朵裡的通訊器,卻發現根本摸不到任何東西。那枚紐扣竟然是無感植入式的?
沈錚沒有看她,似乎對她的一切反應都了如指掌。他按照陸嶼的指示,平穩地掛擋,踩下油門。黑色的轎車如同幽靈般滑入夜色,悄無聲息地駛離了宿舍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