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綠色的、帶著刺鼻腥臊味的毒煙還在鬼巷狹窄的“街道”上翻滾彌漫,嗆得人涕淚橫流。撞翻的藥水攤一片狼藉,花花綠綠的粘稠液體混合著玻璃碎片,在熒光苔蘚的幽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周圍的人群捂著口鼻,咒罵著四散躲避,場麵混亂不堪。
江照彎腰,戴著破舊皮手套的手從汙水坑窪的地麵上,撿起了那片飄落的暗金色布料。布料入手冰涼,質地堅韌細膩,絕非尋常貨色。在鬼巷幽暗的光線下,那些用極細銀線繡成的、盤繞吐信的猙獰金蛇紋路,如同活物般閃爍著陰冷的微光。
“蝮蛇之尾!”雲瑤湊過來,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興奮,“是那個混蛋的袍子!他剛才肯定就在附近!”她看著那熟悉的紋路,想起祭壇上被褻瀆的銀月之血,牙關緊咬。
“鎖定它!”江照將布片遞給雲瑤,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混亂的四周和上方縱橫交錯的管道陰影。那隻烏鴉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但留下這塊布,或許並非意外。
雲瑤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她將“星語”魔杖輕輕點在布片之上,閉上雙眼,口中低聲吟唱起銀月夫人親授的追蹤咒語。魔杖尖端流淌出柔和的、如同月華清輝的銀白色光芒,迅速包裹住那片金蛇紋布。
布片在銀輝中微微顫動起來,那些銀線繡成的金蛇紋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開始散發出更加清晰、更加活躍的微光!銀輝如同有生命的絲線,從布片上蔓延開來,在空氣中勾勒出一條極其黯淡、斷斷續續、卻頑強指向鬼巷更深、更黑暗區域的銀色光帶!
“有反應!”雲瑤睜開眼,眼中閃爍著銀輝,“源頭在那邊!能量波動很強,而且…不止一個點?”她有些疑惑地看著光帶延伸的方向,光帶似乎在前方某個區域有分叉和彙聚。
“跟著光帶!保持警惕!”江照果斷下令。蝮蛇之尾的首領很可能就在那裡,甚至可能還有巫師聯盟的其他據點。
四人不再理會身後的混亂和那個已經嚇傻了的魔杖攤主,老頭早躲到攤位底下瑟瑟發抖了,重新拉低兜帽,擠開依舊混亂的人群,沿著銀色光帶指引的方向快速前進。
鬼巷的結構如同巨獸的腸道,蜿蜒曲折,越往深處走,環境越發壓抑。支撐穹頂的廢棄管道和船體龍骨更加粗壯密集,上麵附著的熒光苔蘚顏色也越發偏向幽深詭異的紫和藍。空氣裡的甜膩腐臭花香中,漸漸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陳年墓穴打開的陰冷土腥氣。
嘈雜的叫賣聲和爭吵聲逐漸被一種更加低沉、更加集中的嗡嗡議論聲取代。前方的道路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相對空曠的“廣場”。廣場由巨大的、鏽蝕的船體平台改造而成,中央矗立著一個用粗糙黑石搭建的圓形拍賣台。
此刻,拍賣台周圍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各種形態的買家——披著鬥篷的巫師、穿著皮甲的傭兵、甚至還有幾個籠罩在陰影裡的非人存在——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熱地盯著台上。氣氛緊張而狂熱。
拍賣台上,一個穿著猩紅長袍、戴著烏鴉麵具的主持人正揮舞著手臂,聲音通過某種擴音魔法裝置傳遍整個廣場,充滿了煽動性:“女士們先生們!遠道而來的朋友們!接下來這件拍品!絕對是今晚的壓軸!是你們做夢都想不到的珍寶!錯過了,將是你畢生的遺憾!”
他猛地一揮手,兩個穿著黑袍、戴著無臉麵具的侍者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覆蓋著黑天鵝絨的托盤走上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個托盤。
主持人深吸一口氣,猛地掀開了天鵝絨!
托盤上,靜靜地躺著一卷看起來極其古老、邊緣磨損嚴重的羊皮卷軸!卷軸的係帶是一種早已失傳的星紋銀絲,卷軸本身散發著淡淡的、如同月暈般的柔和銀輝,一股純淨而強大的魔法波動隱隱擴散開來!
“看到了嗎?感受到了嗎?!”主持人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這就是傳說中,由銀月夫人親手書寫、蘊含著她最核心傳承奧秘的——星月秘儀卷軸!”
“嘩——!!!”
整個拍賣場瞬間炸開了鍋!如同滾油裡潑進了一瓢冷水!
“銀月夫人?!”
“星月秘儀?那傳說中能溝通星辰、逆轉月相的最高儀式?”
“天啊!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可能!絕對是假的!”
質疑、狂熱、貪婪的議論聲浪幾乎要掀翻穹頂!無數道目光如同實質的鉤子,死死釘在那卷散發著銀輝的卷軸上。就連雲瑤都瞬間屏住了呼吸,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導師的核心秘傳卷軸?怎麼可能流落到這種地方?!
“安靜!安靜!”主持人用力敲打著拍賣槌,麵具下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我知道你們有疑慮!但請相信‘暗影之握’的信譽!經過我們最頂尖的鑒定大師確認,這卷軸上的銀月魔力印記和星紋銀絲,絕對貨真價實!”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後拋出了最重磅的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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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根據我們破譯的殘篇顯示!這卷軸中,很可能記載著破解星月儀式守護核心的關鍵法門!”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蠱惑,“想想吧!如果能掌握這個方法…銀月夫人的隱居地…她的魔法寶庫…甚至她本人…都將不再是秘密!”
破解導師的守護核心?!雲瑤如遭雷擊,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如果這是真的…導師就危險了!她下意識地就要往前擠,想看清楚那卷軸的真偽!
“假的。”一個冰冷平淡的聲音突然在雲瑤耳邊響起,如同冰水澆頭。
是黎晝。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深處藍光微閃,正通過眼鏡探測器掃描著拍賣台上的卷軸。鏡片上顯示的數據流清晰無比:
>目標:未知古舊羊皮卷軸
>能量輻射:中低恒定)
>魔力波動分析:表層覆蓋高仿銀月魔力印記,核心無有效能量結構
>材質分析:表層羊皮年代約50年,內層纖維為現代混合材料
>結論:高度偽造品,核心內容無價值,表層印記具有微弱精神誘導效果。
“精神誘導?”江照眼神一凜,瞬間明白了這是個陷阱!偽造卷軸本身價值有限,但它上麵附著的微弱印記,配合主持人極具煽動性的言語,能最大程度地挑動在場某些人的貪婪神經,尤其是…針對銀月夫人有企圖的勢力!比如巫師聯盟的其他派係,比如…他們!
這根本就是一個誘餌!一個吸引所有對銀月夫人圖謀不軌者注意力的誘餌!
就在全場因為“破解星月儀式”的爆炸性消息而陷入狂熱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拍賣台牢牢吸引之時!
“滴滴滴——!!!”
一陣極其尖銳、急促的報警聲猛地從黎晝背著的帆布行囊裡響起!這聲音在嘈雜的拍賣場本不起眼,但在黎晝的骨傳導耳機裡卻如同驚雷!
黎晝臉色瞬間一變!她飛快地掏出那個連接著眼鏡探測器的便攜終端屏幕。隻見屏幕上,代表被動掃描的廣域地圖中,在遠離拍賣廣場、靠近鬼巷邊緣某個廢棄碼頭區域被標記為13號廢船塢的方向,三個極其刺眼的、不斷閃爍的深紅色能量標記如同滴血的傷口般驟然亮起!
這三個標記的能量讀數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飆升!其能量特征與之前在13號倉庫祭壇、以及詛咒木偶上感應到的黑暗魔力高度吻合!充滿了混亂、侵蝕與惡毒的氣息!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黑暗能量源!數量三!位置:13號廢船塢!”黎晝的聲音透過骨傳導耳機,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感,“能量強度急速攀升!目標狀態:高速移動!潛行模式!目的不明!”
調虎離山!
江照瞬間明白了!拍賣台上的假卷軸,是為了製造混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他們,而真正致命的行動,就在此刻,在所有人注意力被轉移的瞬間,在鬼巷邊緣那個不起眼的13號廢船塢開始了!
“目標轉移!13號廢船塢!快!”江照沒有絲毫猶豫,當機立斷!她一把拉住還死死盯著拍賣台上假卷軸、擔心導師安危的雲瑤,強行將她拽離人群!林燃和黎晝緊隨其後!
四人如同逆流而上的魚,在狂熱擁擠、注意力全在拍賣台的人群中奮力向外擠去。身後,拍賣主持人的聲音還在煽動性地高喊著:“起拍價!一千怨靈結晶!或者等值的靈魂碎片!每次加價…”
混亂的喧囂被他們迅速拋在身後。沿著黎晝眼鏡探測器中那三個刺目紅點指示的方向,他們朝著鬼巷更幽暗、更荒僻、彌漫著濃重鐵鏽和海水腐朽氣息的邊緣區域疾奔而去。
那裡,才是真正的戰場!蝮蛇之尾,或者說巫師聯盟“暗影之握”的真正目標,就在那艘被遺忘的13號廢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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