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式突擊艇撕裂厚重的雲層,如同一道沉默的黑色閃電,在昏暗的天幕下急速穿行。引擎低沉而澎湃的轟鳴是艙內唯一的背景音,強勁的推背感將眾人死死按在冰冷的合金座椅上。舷窗外,翻滾的灰色雲海飛速後退,下方是連綿起伏、如同黑色巨獸脊背般的蒼茫群山輪廓。距離劍塚孤峰,還有五個多小時。
艙內,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
每個人都在利用這最後的寶貴時間,爭分奪秒地恢複著、準備著。但沉重的傷勢和沈錚帶來的噩耗,像無形的枷鎖,死死纏繞著每一個人。
林燃坐在最靠近艙門的角落,閉著眼睛,寂火劍橫放在膝頭。她的雙手緊緊按著冰冷的劍鞘,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顫抖著。強效鎮靜劑和雲瑤的治愈魔法壓製住了毀滅性的暴走,卻無法平息那焚儘五臟六腑的怒火和刻骨的焦急。師父重傷垂危!宗門危在旦夕!同門在浴血!劍塚大陣隨時可能崩潰!這些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反複灼燙著她的神經。她強迫自己調息,努力將翻騰的劍氣導入經脈,試圖修複內腑的創傷,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每一次內視都仿佛看到孤峰在血與火中崩塌的景象。她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沉默,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冰冷殺意。
江照坐在林燃斜對麵,同樣閉目調息。冰藍色的精神舒緩劑在血管中流淌,勉強安撫著大腦深處針紮般的劇痛和那種被掏空的眩暈感。她強迫自己放空,將紛亂的思緒和沉重的壓力暫時屏蔽,專注地引導著微弱的精神力在乾涸的識海中艱難流轉,如同在龜裂的土地上尋找最後的水源。她的臉色依舊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眉頭緊鎖,仿佛在承受著無形的重壓。作為指揮官,她必須儘快恢複一絲清明,劍塚孤峰那片龍潭虎穴,容不得半分閃失。
雲瑤坐在江照旁邊,雙手緊緊交疊在胸前,隔著衣物緊緊攥著那枚冰冷的月牙吊墜。星語魔杖靠在她腿邊,杖頂的寶石黯淡無光。她體內,那片浩瀚的星海依舊在緩慢地旋轉、沉浮,與她的心跳共鳴。星核的力量磅礴而溫和,卻像一柄沒有開鋒的重劍,沉重地蟄伏在她這具剛剛經曆大戰、遠未適應的身體裡。一種奇異的“飽脹感”和隱隱的虛弱交織在一起,讓她感覺身體像灌了鉛,調動一絲魔力都感到滯澀艱難。師父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銀月夫人消散時化作星輝的景象與遠方劍塚孤峰浴血的畫麵重疊,巨大的悲傷和沉甸甸的責任感如同潮水般反複衝刷著她的心防。她努力地深呼吸,試圖平息翻湧的情緒,將意識沉入那片星海,笨拙地嘗試著去溝通、去適應,去將這柄重劍化為己用。淚水無聲地滑落,滴落在緊握吊墜的手背上,冰涼一片。
顧言坐在雲瑤另一側,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團浸透著聖光藥劑的棉紗,擦拭著自己法杖上沾染的、難以祛除的黑暗魔法殘留汙跡。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魔力消耗巨大,光明之力的恢複遠不如在星語湖畔時那樣迅速。他一邊擦拭,一邊低聲默誦著恢複魔力的禱言,柔和的白光在掌心流轉,一點點注入法杖,也試圖驅散自身的疲憊。他的目光不時擔憂地掃過身邊沉浸在悲傷與適應中的雲瑤,又看向角落裡壓抑著毀滅衝動的林燃,最後落在閉目調息的江照身上。問劍宗的慘烈景象同樣讓他心頭沉重,但作為經曆過國際魔法界風浪的“遊隼”,他更清楚此刻保持冷靜的重要性。
艙內最“熱鬨”的角落屬於黎晝。
她半蹲在突擊艇尾部一個相對寬敞些的空間裡,“湮滅者”被拆開平放在鋪開的防靜電墊上。陸嶼提供的那個銀色零件箱敞開著,裡麵嶄新的能量導管、傳感器和各種精密部件在艙頂冷光燈下泛著幽藍的金屬光澤。黎晝戴著護目鏡,雙手快得隻剩下殘影。多功能焊槍噴吐著幽藍的細小火焰,精準地焊接著一處剛剛更換的能量回路接口;精密螺絲刀在她指尖飛舞,擰緊一顆顆微小的固定螺絲;能量檢測筆的探頭在複雜的線路板上快速移動,發出規律而細微的“滴滴”聲,旁邊的微型顯示屏上跳動著綠色的穩定波形。
汗水順著黎晝的額角滑落,浸濕了她鬢角的發絲,但她渾然不覺,全身心沉浸在修複這件保命武器的世界裡。空氣中彌漫著焊接金屬的焦糊味、冷卻液特有的化學氣息以及新零件散發的機油味。她按照陸嶼提供的流程圖和參數建議,一絲不苟地進行著最後的調試。
嗤——!
又是一股白色的冷卻液霧氣噴在剛剛焊接完畢、還冒著熱氣的炮管連接處。黎晝拿起旁邊一塊能量增幅模塊,比對著圖紙,準備安裝。
就在這時,她放在零件箱旁邊的一個巴掌大的便攜式能量探測器,屏幕突然無聲地閃爍了一下!一個極其微弱、形態尖銳、帶著奇異鋸齒邊緣的信號波峰一閃而逝,隨即被淹沒在探測器自身的背景噪音和突擊艇引擎的震動乾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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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晝的動作猛地頓住!
護目鏡後的眼睛瞬間銳利如鷹,死死盯住探測器屏幕。她飛快地放下手中的模塊,一把抓過探測器,手指在側麵按鍵上化為殘影!屏幕上的數據流飛速滾動,一個獨立的分析窗口彈出,顯示出剛才那瞬間捕捉到的、被標記為“模式x”的異常能量頻譜!
這個信號…和之前在安全屋通道裡,從邊境截殺殘骸上檢測到的未知能量殘留,波形特征高度吻合!雖然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但那種獨特的、尖銳的鋸齒狀邊緣,如同某種扭曲的指紋,清晰地烙印在頻譜圖上!
黎晝的眉頭死死擰緊。她立刻操作探測器,啟動高靈敏度的定向追蹤掃描模式,無形的探測波束如同觸手般向艙外、向下方急速掠過的群山延伸出去。
幾秒鐘後,掃描結果反饋回來。屏幕上隻有代表正常環境靈氣和微弱生物磁場的柔和綠色光點,以及代表突擊艇自身引擎能量的藍色光斑。那個詭異的“模式x”信號,如同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才那一閃而逝隻是儀器故障的幻影。
黎晝沉默地盯著屏幕,護目鏡反射著冰冷的藍光。她沒有說話,隻是飛快地調出加密數據存儲界麵,將這次捕捉到的“模式x”頻譜數據,連同精確的時間戳和地理坐標,加密打包,標記為“高優先級待分析”,然後通過內置的加密信道,直接推送給了陸嶼的終端。
做完這一切,她才重新拿起那塊能量增幅模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埋頭安裝調試。隻是她的動作更快了幾分,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凝重。
幾乎是黎晝數據推送完成的同時,江照、林燃、顧言、雲瑤的戰術目鏡視野邊緣,以及黎晝“湮滅者”炮身上的小型戰術屏,同時閃爍起刺目的紅光!急促而低沉的警報蜂鳴聲在每個人的耳中響起!
【警告!警告!目標區域“劍塚孤峰”能量反應異常!‘萬劍歸宗’大陣核心能量讀數驟降!衰減速率超出預期模型17.8!重複!衰減速率超出預期模型17.8!預計大陣崩潰時間修正:五十四小時!重複!預計支撐時間:五十四小時!】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炸響!
五十四小時!比沈錚之前預估的三天,又提前了整整十八個小時!
“什麼?!”顧言失聲驚呼,手中的法杖差點脫手!
雲瑤猛地睜開眼,臉上血色儘褪,攥著吊墜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江照強行中斷了調息,猛地睜開眼,眼中布滿血絲,大腦的劇痛被更強烈的危機感壓製!她立刻看向戰術目鏡上同步傳輸過來的實時數據流——代表“萬劍歸宗”大陣防禦強度的能量曲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俯衝!幾個關鍵的陣法節點能量讀數已經跌破了安全閾值,閃爍著刺眼的紅色警報!
“大陣…被加速侵蝕了!”江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憤怒,也是急迫!
“呃啊——!”林燃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吼!她猛地睜開眼,赤紅的血絲瞬間爬滿眼球!膝頭的寂火劍瘋狂嗡鳴震顫,狂暴的劍氣如同失控的洪水猛獸,轟然衝破鎮靜劑的壓製,再次從她體內爆發出來!狹小的艙內溫度驟升!冰冷的合金艙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林燃!!”江照厲喝,念動力瞬間洶湧而出,再次化作無形枷鎖纏繞上去!但這一次,林燃的掙紮更加狂暴!她的眼中隻剩下焚儘一切的瘋狂和不顧一切的決絕!
“放開我!!”林燃的聲音嘶啞變形,帶著泣血的咆哮,“大陣要破了!師父!同門!等不了五十四小時!現在!立刻!衝過去!殺光乘風宗的雜碎!!!”
狂暴的劍氣瘋狂衝擊著江照的念動力枷鎖!她的精神本就透支,此刻強行壓製林燃的暴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角再次溢出鮮血!
“你這樣衝過去就是送死!是害死所有人!”江照的聲音也帶上了厲色,她強撐著精神,死死壓製著林燃,“劍塚孤峰現在就是絞肉機!乘風宗的人巴不得你自投羅網!冷靜下來!我們還有時間!製定計劃!撕開他們的防線!”
“計劃?!等計劃好了,劍塚就沒了!!”林燃目眥欲裂,掙紮的力量越來越大!寂火劍的劍鞘上甚至開始浮現出細密的赤紅裂紋!她體內的傷勢在狂暴的力量衝擊下急劇惡化!
“黎晝!”江照猛地轉頭,看向剛剛完成最後調試、正將“湮滅者”重新背起的黎晝,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武器狀態!”
黎晝將沉重的炮身穩穩背好,活動了一下肩膀,戰術目鏡上快速閃過武器的自檢數據流。她看了一眼目鏡角落那個代表“模式x”的加密數據包發送成功的標記,又看向艙內瀕臨失控的林燃和苦苦支撐的江照,護目鏡後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聲音平板而清晰地彙報:
“82功率穩定。能量儲備:92。冷卻係統:在線。輔助鎖定:基礎模式可用。火力單元: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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