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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風雪崖上的寂火(2 / 2)

是同門的師兄師弟們在廣闊演武場上揮汗如雨、刻苦修煉的身影,那整齊劃一、充滿朝氣的呼喝聲,無數劍鋒劃破空氣的銳利鳴響,還有大師兄總會偷偷塞給她、從山下小鎮買來的那串糖葫蘆,那酸酸甜甜的滋味至今仿佛還停留在舌尖…那些平凡、瑣碎卻無比鮮活的日常光景,此刻回想起來,竟帶著一種令人心臟緊縮、幾乎無法呼吸的溫暖與鈍痛。

是山門深處,每日準時響起的晨鐘暮鼓,悠揚回蕩在山穀之間;是春日裡,後山那片漫山遍野、灼灼盛放的絢爛桃花;是秋日時節,漫山楓葉如火如荼、染紅半邊天空的壯麗景象…那份早已刻入骨髓、融入血脈的、名為“家”的寧靜、安然與歸屬感。

這些溫暖而珍貴的記憶畫麵,如同地下湧出的熾熱暖流,瞬間衝垮了那被她用絕望和憤怒強行築起、名為“仇恨”的冰冷堤壩!然而,緊隨其後的,便是那地獄般揮之不去的景象——衝天而起的凶戾火光無情吞噬了熟悉的殿宇樓閣,濃煙滾滾遮天蔽日,目光所及皆是斷壁殘垣!是無數同門們浴血奮戰、一個個在她眼前悲壯倒下的身影!是清虛子師叔渾身浴血、道袍破碎,用儘最後一絲殘存力氣將她狠狠推入傳送陣法的光芒之中,那雙熟悉的眼睛裡,最後定格的是無比決絕、無儘不舍與…那份深切入骨的、未能言明的沉重囑托!

“林燃…走!活下去…劍塚…傳承…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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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臨終前用儘生命力的嘶啞吼聲,如同世間最滾燙、最深刻的烙印,狠狠灼燙在她的靈魂之上!瞬間,與師父往日溫和的諄諄教導、同門們鮮活溫暖的笑容、山門往昔的寧靜安然…轟然交彙、碰撞、融合!

守護!傳承!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混沌初開般的明悟,如同撕裂厚重烏雲的第一道璀璨曙光,驟然照亮了她那被仇恨與絕望徹底充斥、一片黑暗的心房!那極致刻骨的悲痛並未因此消失,那足以焚毀蒼穹的怒火也未曾熄滅!但它們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源自血脈深處與劍魂本源的力量強行淬煉、提純、鍛造!不再僅僅是意圖毀滅一切的狂瀾怒濤,而是化作了支撐她脊梁永不彎曲的百煉精鋼,融入了她每一寸筋骨血肉,融入了寂火劍每一縷流轉的劍意之中!

那是一種曆經極致痛苦後沉澱下來的、冰冷到極致也同時決絕到極致的強大意誌!守護那尚未熄滅的、微弱的希望星火!傳承那千年不滅、薪火相傳的劍魂道統!為此,可焚身!可碎骨!可劍指黃泉,九死無悔!

“鏘——!!!”

一聲前所未有的、清越悠長、仿佛掙脫了所有有形無形束縛的凜冽劍鳴,陡然從寂火古樸的劍身之上爆發出來,響徹整座風雪崖!劍身上那原本狂暴外泄的赤紅光芒瞬間極致收斂,不再肆意張揚,而是凝練、壓縮到了極點,仿佛在冰冷暗沉的劍鋒之上,正悄然流淌著一道濃縮的、內蘊著足以灼燒靈魂的恐怖熔岩!

林燃動了!

沒有歇斯底裡的狂暴嘶吼,沒有多餘花哨的冗餘動作。她隻是極其簡單、極其純粹地,調整呼吸,凝聚心神,朝著前方一塊在風雪中屹立了不知多少歲月、堅硬程度遠超尋常鋼鐵的灰黑色巨岩,平穩而堅定地,揮出了一劍!

這一劍,快得超越了肉眼視覺的捕捉極限!在場所有人,包括江照,也隻看到一道凝練如發絲、卻熾烈如正午驕陽的赤紅細線,在漫天風雪中如同幻覺般一閃而逝!

嗤——!

沒有預料中石破天驚的劇烈爆響,沒有地動山搖的恐怖威勢,隻有一聲輕微到幾乎會被風雪聲掩蓋的、如同燒紅的熱刀悄無聲息切過凝固牛油般的細微聲響。

那塊足有數人高度、飽經億萬年風霜雨雪侵蝕而巋然不動的堅硬巨岩,依舊紋絲不動地矗立在原地。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劍,隻是眾人眼前的錯覺,什麼都沒有真正發生。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

一道筆直得仿佛由最精密儀器測量而出、切麵平滑得如同最上等琉璃鏡麵的細微裂痕,悄無聲息地、詭異地出現在了巨岩的正中央!裂痕的邊緣處,岩石呈現出一種被瞬間超高溫灼燒至熔融狀態、又因外界極寒而急速冷卻凝固後特有的詭異暗紅色澤,並且持續散發出嫋嫋的、幾乎扭曲了周圍光線的灼熱浪湧!

轟隆!一聲沉悶的巨響,那塊巨大的岩石,終於沿著那道散發著不祥暗紅光澤、如同熔岩烙印般的筆直切痕,緩緩地、不可逆轉地向兩邊平滑分開,最終沉重地砸落在崖邊厚厚的凍土之上,激揚起漫天彌漫的雪塵與冰屑!斷裂的截麵處,光滑如鏡,映照出昏沉的天空,那暗紅灼熱的邊緣,依舊在無聲地散發著寂火劍那獨有的、仿佛能焚儘世間萬物的恐怖高溫與毀滅氣息!

風雪崖上,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唯有那永不停歇的凜冽罡風,依舊在不知疲倦地呼嘯盤旋,仿佛也為方才那一劍所蘊含的意誌與力量而默然。

林燃緩緩地、以一種無比沉穩的姿態還劍入鞘,寂火劍安靜地歸於那古樸的劍鞘之中,再無一絲一毫的異動與嗡鳴。她轉過身,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明顯的表情,如同覆蓋著一層永不融化的寒冰,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刻骨銘心的血海深仇如同萬載玄冰,永世不會消融。但那寒冰之下,此刻卻清晰地多了一份如同寂火劍內核熔岩般灼熱不息、堅定不移的意誌,一份曆經極致痛苦淬煉後、破而後立的澄澈與通透!

她的目光,越過短暫的空間,落在了一直靜靜佇立於風雪之中、如同定海神針般給予她關鍵指引的江照身上,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有千言萬語擁堵在喉間,最終卻隻是化作極其鄭重地、對著這個在她劍心瀕臨徹底破碎邊緣及時點醒她的室友與戰友,深深地點了一下頭。

“…多謝。”僅僅兩個字,聲音不高,甚至因長時間的沉默與內心的激蕩而帶著明顯的沙啞,但其中所蘊含的分量,卻重逾千斤。

風雪依舊在崖頂無情地肆虐狂舞,遠處,磐石哨所那低矮而堅固的輪廓在彌漫的雪幕中若隱若現,如同暴風雨中堅守的港灣。林燃獨立於斷崖邊緣,深邃的目光越過腳下深不見底的幽暗峽穀,投向更遠方那被無儘風雪籠罩、如同蟄伏的太古巨獸般沉默而危險的莽莽群山。在那個方向,是問劍宗禁地,劍塚的所在。

冰冷而乾燥的空氣被深深吸入肺腑,帶著戈壁邊緣特有的刺骨寒意與雪沫的濕潤清新。她緩緩閉上雙眼,感受著體內那與過往截然不同的力量流轉,隨即再次睜開時,眸底最深處,那被血與火、悲與怒徹底淬煉過的寂火劍意,已如同萬載寒潭之下洶湧奔騰的熾熱熔岩,冰冷與灼熱交織,無聲卻沸騰,等待著最終的爆發。

劍塚。乘風宗。大長老。

所有的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還。但這一次,她的劍,她的心,隻為守護那廢墟之下最後的、微弱的希望星火,隻為斬斷那籠罩在所有生者未來之上的、濃重如墨的絕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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