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被撕裂的劇痛,是楊辰恢複意識的第一個信標。
那不是肉體的痛苦,而是一種更本源、更形而上的崩解感。
仿佛他的存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一張畫卷上硬生生摳下,再揉成一團,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視野,是一片混沌的色彩洪流。
耳畔,是萬千大道法則交織摩擦產生的轟鳴。
混亂。
茫然。
他像一個溺水者,在信息的洪流中拚命掙紮,試圖抓住一絲理智的浮木。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一瞬,或許萬古。
一股清甜、溫潤的氣息,蠻橫地灌入他的口鼻,湧入四肢百骸。
這並非空氣。
它比空氣更厚重,比瓊漿更甘醇,帶著一種開天辟地之初的、最純粹的生機。
楊辰的身體,不,是他此刻這具全新的道體,每一個毛孔都在貪婪地舒張、吞吐。
乾涸的神魂得到了滋潤,撕裂的痛楚正在飛速愈合。
他猛地睜開雙眼。
視野終於定格。
天空,是一種琉璃般的湛青色,高遠得不似人間。流雲並非水汽凝結,而是精純至極的靈氣彙成的祥雲,飄逸舒卷。
大地上,草木皆非凡品,最普通的一株野草都流淌著淡淡的寶光,呼吸間吞吐著日月精華。
這裡……是……
楊辰的目光越過近處的仙草瓊花,投向了遙遠的天際線。
一根柱子。
一根無法用任何言語去形容其偉岸、其雄壯的擎天巨柱。
它上抵九天青冥,下探九幽黃泉,仿佛是整個天地的脊梁,支撐著這個世界的存在。
不周山!
這個念頭並非思考得出,而是直接從神魂深處炸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真實感。
轟!
也就在這一刻,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化作一道洪流,衝入他的腦海。
一個又一個屬於洪荒世界的常識,一條又一條修行功法的奧秘,儘數烙印在他的真靈之上。
他,楊辰,真的穿越了。
來到了這個大羅遍地走,金仙不如狗的洪荒世界!
這個充滿了無儘機緣與殺伐的至高舞台!
短暫的失神過後,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從他胸腔最深處猛烈地爆發出來。
他的心臟在擂鼓,血液在奔流,每一寸血肉都在因為這極致的興奮而微微顫抖。
不是夢!
這一切都不是夢!
他成功了!
他來到了所有穿越者都夢寐以求的終極聖地!
然而,這股足以讓他燃燒起來的狂喜,僅僅在他的神魂中持續了不到三息。
三息之後。
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他真靈的最核心處,悄然綻放。
這寒意無關溫度。
它是一種絕對的、源自生命更高層麵的凍結。
刹那間,楊辰眼中的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
湛青的天空化作死灰。
流光的仙草變得黯淡。
遠處那雄偉的不周山,也仿佛成了一座通往死亡的墓碑。
他血液的奔流聲、心臟的擂鼓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
一股漆黑如墨、粘稠如淵的詭異氣息,從他的真靈深處,如同火山般猛然噴發!
“呃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楊辰喉嚨裡擠出,劇痛與驚恐讓他瞬間躬下了身子。
那黑氣不是霧,更不是能量。
它是有質的。
粘稠,汙穢,帶著一種腐蝕萬物的惡毒。
它瞬間湧遍楊辰的四肢百骸,纏繞上他的經脈,侵染他的道體,最終,將他的整個真靈都包裹、浸透!
毀滅!
終結!
怨毒!
殺戮!
憎恨!
絕望!
無窮無儘的負麵情緒,化作實質的尖嘯與詛咒,在他的腦海中瘋狂回響。
楊辰的眼前,不再是洪荒世界的壯麗景象。
他“看”到了一片屍山血海。
一頭萬丈龍屍橫陳,金色的龍目中流淌著對天道的無儘怨恨。
一隻神凰被洞穿了心臟,涅盤之火被汙血徹底澆滅,隻剩下最淒厲的哀鳴。
一尊麒麟踏碎了大地,卻被斬斷了頭顱,不甘的咆哮震碎了億萬裡山河。
龍、鳳、麒麟!
三族爭霸的亡魂!
他甚至能“聽”到那一個個在太古凶獸鐵蹄下化為飛灰的生靈,發出的絕望哭嚎。
他能“感受”到魔祖羅睺引爆西方地脈時,那股與整個天地同歸於儘的瘋狂與決絕!
這股黑氣,是整個洪荒開天以來,所有大戰、所有殺戮、所有隕落生靈的怨念集合體!
是足以讓聖人沾之即道隕,讓大羅觸之便化灰的……無量量劫因果業力!
而此刻,這整個混沌宇宙的惡意集合體,正以他的真靈為巢穴,以他的道體為容器。
狂喜早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凍結思維的冰冷絕望。
那股足以凍結思維的冰冷絕望,自楊辰真靈的最深處,一寸寸蔓延開來。
狂喜,早已被碾碎成最可悲的齏粉。
取而代之的,是連靈魂都在戰栗的、無邊無際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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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一瞬間。
轟!
一段信息,不,那不是信息。
那是一道洪流,一道由純粹的惡意、怨毒與終結意誌凝聚而成的精神烙印,以一種不容抗拒的、撕裂一切的姿態,野蠻地貫穿了他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