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高高在上的存在都以為大局已定,這個變數即將被抹去之時。
那在地上翻滾、痙攣、嘶吼的楊辰,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不是力竭的停歇。
是一種絕對的,詭異的,發自根源的靜止。
仿佛一台運轉到極限、即將崩潰的機器,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原本充斥著他神魂的億萬龍鳳亡魂的哀嚎,那屍山血海的煉獄幻象,那足以將大羅金仙道心碾成齏粉的無儘折磨,並未消失。
它們依舊在。
隻是,楊辰不再與之對抗。
他放開了所有的抵抗,任由那黑色的、怨毒的洪流徹底貫穿自己的真靈,浸透自己的每一寸血肉。
他,接受了。
他與這無量量劫的因果,與這足以毀滅整個洪荒的業力,在這一刻,達成了最深層次的、也是最恐怖的共鳴。
那股壓在他身上的,來自天道與六聖的至高意誌,清晰地感知到了這一變化。
在它們的感知中,這隻螻蟻最後的掙紮結束了。
他的道心,已經徹底被業力吞噬。
他的真靈之火,已經熄滅。
這個“錯誤”,即將被修正。
那股足以壓塌不周山的恐怖威壓,因此而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鬆動。
就像劊子手看見囚犯已經放棄抵抗,引頸待戮,手中高舉的屠刀,也不自覺地放緩了下落的速度。
就是這一絲鬆動。
就是這萬分之一刹那的空隙。
楊辰,動了。
他緩緩地,用一種極其僵硬、極其遲滯的姿態,搖搖晃晃地,從那片被他自己鮮血與業力腐蝕得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站了起來。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周身那濃鬱到化為實質的黑色業力。
黑氣繚繞,將他本就襤褸的衣衫徹底腐蝕,露出下麵蒼白而布滿黑色裂紋的皮膚。
披頭散發,發絲間纏繞著龍魂的虛影與鳳魄的悲鳴。
他的脖頸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艱難地抬起了頭。
那張臉,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臉。
蒼白,枯槁,兩頰深陷,唯獨那雙眼睛,那雙原本已經黯淡無光,化為死寂灰白的眼睛裡,此刻,卻重新燃起了一點光。
那不是希望之光。
不是求生之光。
更不是理智之光。
那是一點純粹的、冰冷的、沒有任何情緒雜質的,名為“毀滅”的火焰。
他不再嘶吼。
他不再抱怨。
他甚至不再流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
他的臉上,肌肉因為極致的扭曲而牽動,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扯出了一個詭異到了極點的笑容。
那笑容,帶著一種大解脫,大自在。
仿佛一個背負了億萬年枷鎖的囚徒,終於找到了掙脫一切束縛的鑰匙。
而那把鑰匙,就是他自己。
就是他的死亡。
他張開雙臂,動作緩慢而莊重,仿佛不是在迎接死亡,而是在擁抱一個嶄新的、屬於他的時代。
一個萬物歸墟,一切重來的時代。
他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