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辰那句“我立刻就死給你們看”的宣告,化作最純粹的毀滅意誌,自他神念本源中擴散開來時。
整個沸騰的業力之海,被按下了暫停鍵。
時間與空間,在這片詛咒的深淵中失去了意義。
那道由祖龍畢生怨毒凝聚,裹挾著億萬龍魂悲鳴的漆黑衝擊波,在距離楊辰神念之體不足一尺的地方,戛然而止。
不是被擋住。
是凝固了。
構成衝擊波的每一縷怨氣,每一道殘魂,都僵在了半途,仿佛被一股無形卻至高無上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祖龍那龐大到無邊無際的殘魂,也僵住了。
它那兩個由慘綠色鬼火點燃的空洞眼眶,死死地盯著楊辰,火焰不再跳動,不再燃燒,隻是定格在那裡,映照出一片亙古未有的茫然。
他……懵了。
一種發自本源,貫穿了其存在始終的,純粹的懵。
死了?
他要死?
不…這不可能。
生靈求生,這是大道之基,是混沌初開便定下的鐵則。
這個孽障…他在說什麼胡話?
這是一種新的神通?還是…他瘋了?
在他的認知體係中,在他那橫跨了太古與上古的漫長記憶裡,“生”,是萬物爭渡的唯一目標。
為了活下去,可以不擇手段。
為了活下去,可以卑躬屈膝。
為了活下去,可以背叛一切。
這是鐫刻在洪荒每一個生靈真靈最深處的鐵則,是驅動著整個世界運轉的根本動力。
可眼前這個小輩……
這個繼承了羅睺因果,本該是他眼中最卑微的債務人,竟然將“死”,當成了一柄武器。
一柄……足以威脅到他這個債主的,終極武器!
這是什麼路數?
這顛覆了他對鬥爭、對因果、對生死的全部理解。
他活了多久?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曾是天地間第一條龍,是統禦四海八荒的無上皇者。
他經曆過龍漢大劫那等慘烈到極致,連天地都被打碎的血腥時代。
他見識過道祖的深不可測,也領教過魔祖的陰險狡詐。
他與鳳祖、始麒麟爭奪過天地主角的至尊業位,與無數混沌魔神的後裔、太古的凶獸廝殺過。
吾,祖龍!
為爭一線生機,率領億萬族人血染洪荒。
鳳祖、始麒麟,哪個不是為了族群延續,戰至最後一滴血?
就連羅睺那等魔頭,也是為了證道求存!
死?
死是失敗,是終結,是虛無!
怎能…怎能被當成武器來用?!
他見過的梟雄,比這洪荒的山脈還要多。
他踩過的強者,比這四海的流水還要廣。
可他從未見過,也從未想象過,世間竟有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的生靈!
用自己的性命來要挾仇家?
用同歸於儘來償還因果?
這是鬥法嗎?
不。
這是綁架!
而且,是人質自己綁了自己,然後威脅撕票,要求綁匪保證他能好好活著!
何其荒唐!
何其……無解!
這不是皇者的征伐,不是強者的對決。
這是…這是陰溝裡爬蟲的伎倆!
用自己的命來威脅吾?
何等卑劣!
何等下作!
可…偏偏…它該死的有效!
祖龍的意誌,那股宏大、霸道、足以讓準聖都心神顫栗的意誌,第一次出現了邏輯上的斷裂。
他想要什麼?
他要報仇。
他要讓這個小輩,永生永世地承受龍族滅亡的無儘痛苦,用他那卑賤的真靈,來平息億萬龍子龍孫的怨火。
這是他殘存至今的唯一執念。
吾要的,不是他死!
吾要他活著,在無儘的業火中哀嚎!
吾要他的真靈,日夜承受吾族亡魂的啃噬,讓他品嘗吾等所受的萬分之一的痛苦!
吾要他後悔,悔不該繼承這滔天因果!
可這個“報仇”的前提是,他自己,以及龍族的亡魂,還存在於這片業力之海中。
如果這個小輩真的引爆了無量業力,將整個洪荒都炸回混沌……
那他的複仇,還有什麼意義?
他這最後一縷不滅的執念,連同鳳祖和始麒麟的殘魂,恐怕都會在那場席卷一切的大爆炸中,被徹底抹去最後一絲存在的痕跡。
煙消雲散。
永不複存。
不…連吾等這最後的執念,都會被他一同帶入寂滅。
吾的恨,吾的怨,將再無寄托之處。
一瞬間,祖龍那早已冰封了無數元會的思維,陷入了劇烈的、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
打?
對方立刻就死,拉著整個洪荒陪葬,大家一起完蛋。
不打?
就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繼承了血海深仇的罪魁禍首,在自己的麵前,耀武揚威,甚至……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感覺自己的神魂都在抽搐。
那種感覺,比當年被天道算計,落得個族滅身隕的下場,還要憋屈。
那是一種蘊含著無儘力量,卻被一根稻草壓得動彈不得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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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種明明占據了所有道理,卻被對方用最無賴的方式掀翻了棋盤的荒謬感。
憋屈!
何等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