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車輦在混沌中疾馳，身後，是浩浩蕩蕩，綿延不知多少萬裡的截教大軍。
隻是此刻，這支大軍的氣象，與來時已經截然不同。
來的時候，他們是悲壯的，是抱著必死之心，前來為自己，為截教，討一個公道。
而現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發自肺腑的狂喜。
“哈哈哈！發了！這次真的發了！”
一個大妖扛著一整條被抽乾了靈氣的星辰精金礦脈，那礦脈巨大無比，他扛在肩上，像扛著一座銀色的山巒，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重量，腳步輕快得能飛起來。
“道兄，你那算什麼！”旁邊另一個仙人，懷裡抱著一株還在熊熊燃燒的扶桑木樹苗，那是女媧仿照太陽星上的神木，用先天離火之精和乙木本源培育出的仿製品，價值連城，“我這寶貝，回去種在洞府，不出十個元會，就能再開辟一方火行小世界！”
“都彆爭了！看看我這個！”
一個女仙獻寶似的，托起一個玉瓶，瓶中裝著一汪五彩斑斕的液體，那是女媧用九天息壤的本源，混合三光神水，培育出的“息壤神液”，一滴便可活死人，肉白骨，對滋養元神有奇效。
這樣的場景，在整個隊伍中，隨處可見。
有的仙人，直接將一座靈氣氤氳的神山煉化，縮小後掛在腰間當配飾。有的弟子，用大法力將一條奔騰的九天弱水，編織成了一條華麗的披風。
他們不再是一群仙風道骨的修士，更像是一群剛剛洗劫了龍王寶庫，滿載而歸的星際海盜。
每一個人，都富得流油。
他們看向前方那架九龍車輦的目光，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尊敬，而是一種近乎於信仰的狂熱。
是主上！
是他們的債主大人！
帶領他們，衝進了聖人道場，搶了聖人的寶貝，還讓聖人吃了啞巴虧！
這洪荒開天辟地以來，誰曾有過如此輝煌的戰績？
誰敢有如此逆天的膽魄？
唯有他們的主上，楊辰！
車輦之上，三霄娘娘正眉開眼笑地，為楊辰清點著此行的“私人戰利品”。
“楊辰哥哥，這方‘混沌硯台’是女媧娘娘點化萬物時所用的法寶，內蘊造化法則，雖然隻是個後天靈寶，但品質極高！”
“還有這枚‘紅繡球’的仿品，雖然沒有姻緣之力，但卻是用首陽山的赤銅精英，混合了人族功德金光煉製，用來砸人，威力不在番天印之下！”
雲霄、瓊霄、碧霄三姐妹，嘰嘰喳喳，興奮的小臉通紅。她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把女媧聖人的私房錢，當作戰利品一樣，一件件地擺在麵前盤點。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刺激了。
楊辰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對這些所謂的靈寶，興趣缺缺。
他真正的收獲，不是這些。
他的目光，落在了車輦的另一側。
通天教主，從離開媧皇宮開始，就一直盤膝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他沒有去看那些興高采烈的弟子，也沒有去關注那些價值連城的戰利品。
他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中那柄，陪伴了他無數元會的青萍劍。
劍身依舊鋒利，道韻依舊流轉。
但這位天道聖人，卻從自己的佩劍上，感覺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感覺自己的道，好像出了問題。
他一直信奉的，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的截取一線生機。
他以為，聖人言出法隨，便是天道至理。
他以為，他手裡的劍，就是他講道理的方式。
可今天，楊辰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
原來，在聖人的“理”之上，還有一種更不講道理的“理”，叫做“債”。
原來，他引以為傲的誅仙劍陣，在“大道契約”麵前，脆弱得像個笑話。
他輸給了元始，輸給了老子，不是因為他的劍不利，也不是因為他的弟子不夠多。
而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在一個彆人製定好的規則裡，掙紮。
就像一個棋子，妄圖戰勝下棋的人。
“在想什麼？”
楊辰的聲音，悠悠傳來。
通天教主緩緩抬起頭，那雙曾經銳利如劍的眸子，此刻寫滿了複雜與困惑。
“楊辰道友……貧道，不明白。”
他聲音沙啞，“貧道修的，究竟是什麼道？貧道所堅持的，又有什麼意義？”
他的道心，在今日，被鴻鈞的出現，被那份“大道契約”，衝擊得搖搖欲墜。
他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他以為自己在反抗天命，實際上，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天命的算計之中。
他以為自己是棋手，卻連自己何時成了棄子，都不知道。
楊辰笑了。
他從軟榻上坐起，走到通天麵前，盤膝坐下。
“通天，你知道你和元始，最大的區彆是什麼嗎？”
通天一愣。
楊辰伸出一根手指：“元始，信奉的是‘解釋權’。他說你是濕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輩，那你就是。因為他是聖人，他掌握著話語權，他就是規則的解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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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楊辰又伸出一根手指，“你信奉的是‘規則本身’。你覺得眾生平等，截取一線生機，這是天道規則的一部分。所以你廣收門徒，有教無類，你試圖在規則的框架內，做到最好。”
“一個玩弄規則，一個遵守規則。你說，誰會贏？”
通天教主，如遭雷擊，渾身劇震！
楊辰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霧！
是啊！
他自詡剛正，不屑於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