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氣。
這股誕生於他體內,微弱卻無比純粹的力量,如同一條溫順的幼蛇,在他的意誌驅動下,於經脈中緩緩流淌。
葉驚鴻垂著眼簾,看似在專心擦拭一張油膩的木桌,實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這新生的力量之中。
他能感受到,這股氣流過之處,肌肉與骨骼都傳來一種細微的、被滋養的酥麻感。
這是屬於他自己的力量。
是通過十萬次揮刀,用汗水、鮮血和非人的意誌,從“天道酬勤”這四個字裡硬生生摳出來的力量!
從今天起,他不再是那個隻能祈禱明天太陽照常升起的炮灰。
他有了獠牙。
雖然這獠牙還很稚嫩,卻已足夠撕開命運的一角。
夥房內依舊是那副老樣子,蒸汽彌漫,混合著肉腥、汗臭和柴火的煙味,熏得人頭昏腦漲。老兵們的喧嘩與咒罵聲此起彼伏,構成了這座邊關軍營最真實的背景音。
就在這時,門口的光線一暗。
一個魁梧的身影堵住了大半個門框,帶著一股蠻橫的氣場,讓原本喧鬨的夥房瞬間安靜了數分。
來人滿臉橫肉,一雙眼睛裡透著不加掩飾的凶光,正是葉驚鴻的頂頭上司,什長張莽。
“媽的,一個個都死了?沒看見老子來了!”
張莽的嗓門如同破鑼,粗野地炸響。
他身後跟著兩個諂媚的兵痞,三人徑直朝著夥房深處走來,沿途的雜役紛紛低頭,避開他的視線。
張莽的目光在夥房裡掃了一圈,最後精準地定格在角落裡沉默乾活的葉驚hong身上。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草熏得焦黃的牙齒,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暖意,隻有野獸般的惡意。
“葉驚鴻!”
他叫出了這個名字。
葉驚鴻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用平靜的目光迎了上去。
張莽見他這副不卑不亢的模樣,心頭的無名火燒得更旺。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眼神,像一口深井,看不見底,沒有他想要的畏懼和諂媚。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葉驚鴻麵前,一腳踢翻了旁邊堆放整齊的柴火堆。
木柴嘩啦啦滾了一地。
“這就是你劈的柴?”
張莽隨手撿起兩根,一長一短,幾乎戳到葉驚鴻的臉上。
“老子讓你劈柴,不是讓你劈你娘的爛木頭!這長短不一,粗細不勻,你是想讓火灶營的兄弟們被煙活活嗆死嗎?”
這完全是無理取鬨。
夥房劈柴,從沒有如此嚴苛的標準。
周圍的人都低著頭,沒人敢出聲,隻是用同情的眼神瞥向葉驚鴻。他們都清楚,張莽這是又在故意找茬了。
葉驚鴻沒有說話,他隻是看著張莽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他的沉默,在張莽看來,是無聲的挑釁。
“啞巴了?!”
張莽怒吼一聲,猛地伸手,一把將葉驚鴻麵前那碗剛盛好的稀粥打翻在地。
“砰!”
陶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能映出人影的稀粥混著泥土,濺了葉驚鴻一身。
那一點點可憐的米粒,是他辛苦一天換來的唯一食物。
張莽還不解氣,抬起穿著重靴的腳,一腳狠狠踹在葉驚鴻的胸口。
“砰!”
沉重的力道傳來,葉驚鴻整個人向後倒去,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喉頭一甜,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山哥!”
同為夥夫的王大山看不下去了,他是個老實人,鼓起勇氣上前。
“什長,驚鴻他不是故意的,您高抬貴手……”
“滾你娘的!”
張莽看都沒看,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響聲中,王大山被扇得一個趔趄,半邊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嘴角滲出血絲。他捂著臉,眼中滿是驚懼,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整個夥房,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