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那漫天飛舞的木屑染成了一片破碎的金光。
場院內,死寂無聲。
那堆積如山的鐵樺木,已經消失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旁邊碼放得整整齊齊,長短、粗細幾乎完全一致的柴薪。
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兵卒,喉嚨都陣陣發乾,心臟不受控製地收縮。
他們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個站在木堆前的身影上。
葉驚鴻緩緩收刀。
他手中的短柄柴刀,刃口依舊,甚至連一個新增的豁口都沒有。
他沒有看周圍任何人,隻是走到那堆劈好的柴薪前,將最後一根擺放整齊。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目光平靜地投向早已麵無人色的張莽。
沒有質問,沒有炫耀,甚至沒有一絲情緒。
那眼神,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做完了。
張莽的嘴唇哆嗦著,他想說些什麼,想嗬斥,想怒罵,想維持住自己身為什長的威嚴。
可在那雙幽靜的眼眸注視下,所有的言語都卡在了喉嚨裡,化作了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他看懂了。
那不是在劈柴。
那是在告訴他,我能把鐵樺木劈成這樣,就能把你的骨頭,也劈成這樣。
這是一種無聲的,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加恐怖的警告。
恐懼。
一種源於未知,源於本能的恐懼,攥住了張莽的心臟。
他身後的兩個兵痞,早已雙腿發軟,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不敢再與葉驚鴻的視線有任何接觸。
“好,好……”
張莽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紫。
他猛地一甩袖子,轉身就走,腳步踉蹌,幾乎是落荒而逃。
當晚,張莽的營房內,燈火通明。
“什長,那小子……那小子他媽的是個怪物!”
一個心腹兵痞聲音發顫,端著酒碗的手抖得厲害,酒水灑了一半。
“閉嘴!”
張莽一巴掌將酒碗拍飛,滾燙的酒水濺在那兵痞臉上,他卻連叫都不敢叫一聲。
張莽在狹小的房間內來回踱步,臉上的橫肉因為內心的焦躁而不斷抽搐。
他腦中反複回放著白天的那一幕。
那連綿不絕的刀光,那精準到令人發指的落點,那視堅木如腐土的從容。
這不是一個新兵能有的手段。
甚至不是一個老兵能有的手段!
這根本就不是人能練出來的!
嫉妒和恐懼,在他的心中交織成一張大網,越收越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能感覺到,從今天起,夥房裡那些兵卒看他的眼神已經變了。
那種純粹的畏懼裡,多了一絲彆的東西。
一種審視,一種比較。
而他,是那個被比下去的。
這個認知,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不行!
絕不能讓這個小子繼續待下去!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猛地從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裡鑽了出來。
“奸細……”
張莽停下腳步,眼中迸射出凶殘的光芒。
“對!一定是奸細!”
他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聲音都變得亢奮起來。
“他一個夥夫,哪來這麼邪門的刀法?一定是敵國派來的奸細,潛伏在我軍之中,偷學我大夏的軍中秘法!”
這個罪名,在邊關,是足以讓任何人死無葬身之地的劇毒。
不需要證據。
隻需要一個由頭。
“山子,你,去把老劉和趙四叫來。”
張莽眼中殺機畢現,對著那個被燙了臉的兵痞下令。
“再傳話出去,就說我懷疑葉驚鴻是北狄的探子,他的刀法來路不正。讓兄弟們都離他遠點,誰敢跟他接觸,同罪論處!”
“是!什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