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比往常更冷。
一道軍令,如同一塊寒冰,砸在了親衛營平靜的水麵上。
“緊急軍情,須立刻送達三百裡外的黑風要塞,並帶回回執。”
“一日之內,必須往返。”
營帳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彙聚到了角落裡那個沉默的身影上。
葉驚鴻。
三百裡,往返。
那不是平坦的大道,而是要穿過亂石嶙峋的戈壁,翻越數座陡峭的山嶺。軍中最頂尖的斥候,騎著最好的北地鐵蹄馬,也需要整整一天一夜。
而現在,要讓一個人,用雙腳,在一天之內跑一個來回。
這不是任務。
這是送死。
李威坐在主位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目光如同在審視一件物品,落在了葉驚鴻身上。
“葉驚鴻。”
“這個任務,交給你。”
周圍的親衛,看向葉驚鴻的眼神裡,憐憫已經褪去,隻剩下一種看死人的麻木。他們知道,校尉大人的耐心,終於耗儘了。
這條被他從夥房裡撿回來的瘋狗,表現出的潛力讓他感到了不安。
所以,他要用一個絕對無法完成的任務,將其徹底榨乾,然後像丟垃圾一樣,丟死在荒野裡。
“屬下,遵命。”
葉驚鴻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他站起身,接過那封用火漆封好的軍令,轉身便走。
沒有質問,沒有遲疑。
那平靜的背影,讓李威敲擊桌麵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本以為會看到恐懼,看到哀求,至少,也該看到一絲絕望。
可什麼都沒有。
……
狂風,如同鋼刀,刮過荒原。
葉驚鴻在奔跑。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團混著沙礫的烈火,從喉嚨一路灼燒到肺葉深處。
腳下的地麵不再是營地裡平整的夯土,而是鋒利的碎石和崎嶇的溝壑。
每一步落下,都是一次鑽心的劇痛。
他的雙腿,早已失去了知覺,隻剩下機械的本能,在一遍遍地重複著向前邁出的動作。
【基礎奔襲經驗+1】
【基礎奔襲經驗+1】
腦海中,那冰冷的數字,是他在這片無儘的痛苦中,唯一的坐標。
他體內的氣血,在李威那毫不掩飾的惡意催化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著,壓榨著他肉體的每一分潛力,再將其轉化為最純粹的養料。
太陽升起,又挪到頭頂。
他翻過了一座山,又淌過一條冰冷的河。
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化作一片片流動的色塊。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痛苦的尖叫,都在哀求他停下。
可他的腳步,沒有半分停滯。
那股被張莽欺辱時種下的殺意,那股在生死台上斬出的決絕,早已被他鍛造成了神魂深處最堅硬的內核。
痛苦,隻會讓這內核變得更加冰冷,更加純粹。
當他終於將那封軍令送到黑風要塞守將手中時,整個人幾乎已經成了一具被榨乾的軀殼。
要塞的守將,看著這個渾身浴血,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信使,眼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他甚至來不及喝一口水,接過回執,便再一次轉身,衝入了茫茫荒野。
歸途,比來時更加艱難。
夕陽,開始西沉,將他的影子,在荒涼的戈壁上拉得老長。
他的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
失敗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從四麵八方湧來,要將他徹底淹沒。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雪夜,張莽和他三個心腹的刀,從四麵八方將他籠罩。
退一步,就是死。
不能停。
停下來,就是死!
葉驚鴻的眼中,驟然爆出一團駭人的精光。
他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那乾涸的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的鐵鏽味。
他最後的一絲理智,死死地釘在腦海中那瘋狂跳動的數字上。
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就是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