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死亡的真空地帶,以葉驚鴻為圓心,無情地擴散開來。
他腳下的蠻族屍體越堆越多,碎裂的骨骼,殘破的肢體,混雜著粘稠溫熱的血液,在他的防區內,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可怕屏障。
後續從雲梯上爬來的蠻族,甫一探頭,看到的就是這片修羅場。
他們看到那個站在屍堆旁,渾身浴血,眼神卻平靜得不似活人的身影。那雙眼睛裡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種在屠宰場裡才能見到的,對生命的絕對漠視。
野獸的直覺,在這些蠻族戰士的腦中發出最淒厲的尖嘯。
畏懼,第一次壓倒了嗜血的本能。
他們下意識地,避開了這個方向,轉而向著兩側壓力更大的城牆段湧去。
這詭異的一幕,很快被周圍那些瀕臨崩潰的大夏兵卒所注意到。
一名年輕的士兵,左臂被石斧砍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痛與失血讓他頭暈目眩。他眼睜睜看著一名獰笑著的蠻族向他撲來,沉重的身軀幾乎遮蔽了天空。
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可預想中頭顱被劈開的劇痛沒有傳來。
他隻聽到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捕捉的破空聲。
他顫抖著睜開眼。
那名蠻族的眉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長刀的刀尖,正正地釘在那裡。蠻族臉上的獰惡凝固了,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
葉驚鴻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側,隨手一刀解決了他的危機。
然後,他退回了原位。
仿佛什麼都沒做。
仿佛隻是拂去了一粒礙事的塵埃。
那年輕士兵的眼中,爆發出一種劫後餘生的狂喜。那狂喜很快化作了更深層次的,近乎於信仰的敬畏。
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不再理會其他方向的敵人,而是緊緊地靠到了葉驚鴻的身後。
這裡,安全。
這個念頭,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間在周圍幾名士兵的心中點燃。
他們看到了希望。
在這片隨時可能死去的地獄裡,那個沉默的身影,就是唯一的燈塔。
他們不再各自為戰。
他們不再驚慌失措。
他們開始下意識地,向著葉驚鴻的位置靠攏。
真是一群可憐又可悲的家夥。
葉驚鴻的眼角餘光掃過身後那些重新燃起鬥誌的同袍。
以為靠近我,就能活下去嗎?
他們根本不明白,我不是在拯救他們。
我隻是在殺戮。
不過,這樣也好。
他們聚攏過來,倒是可以幫我擋住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讓我能更專注於我的“練習”。
一名滿臉風霜的老兵,怒吼一聲,將手中的厚重盾牌狠狠砸在地上,穩穩地擋在了葉驚鴻的左側。他用身體,為葉驚鴻隔開了一支刁鑽的冷箭。
另一名士兵握緊長矛,守住了他的右翼,用最簡單卻有效的刺擊,將一名試圖繞後偷襲的蠻族釘死在城垛上。
越來越多的人,自發地彙聚過來。
他們以葉驚鴻為核心,以他那片由屍體堆積而成的真空地帶為屏障,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卻無比堅固的防禦陣線。
葉驚鴻的殺戮效率,實在太高了。
高到了一種不合常理的地步。
這很快便引起了城牆上,一名正在來回奔走、嘶吼著指揮戰鬥的督戰都尉的注意。
他叫陳嘯,是這東段城牆的防守主官。
“第三戍台!第三戍台為什麼壓力變小了?”
陳嘯一把揪住身邊傳令兵的衣甲,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
“報告都尉!那邊的蠻子……好像繞開走了!”
傳令兵的聲音帶著無法理解的困惑。
“繞開走?”
陳嘯一把推開他,幾步衝到城垛邊,舉起單筒望鏡,朝著第三戍台的方向望去。
視野中,血肉橫飛,哀嚎遍野。
可唯獨那一段,出現了一塊極不協調的“凹陷”。
蠻族瘋狂的攻擊洪流,在流經那片區域時,竟真的像河水遇到了礁石,主動向兩側分流。
而在那塊“礁石”的頂端,他看到了一個身影。
一個年輕的,甚至可以說是瘦削的身影。
陳嘯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得分明。
那個人,沒有穿戴任何甲胄,隻是一身最普通的兵卒號服,早已被鮮血浸透,變得又黑又硬。
他手中的刀,也是最普通的製式長刀。
可就是這把刀,在他的手中,變成了一件收割生命的藝術品。
沒有刀氣縱橫,沒有氣勢爆發。
隻有最簡單,最純粹的劈,砍,刺。
每一次出刀,都簡潔到了極致,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動作。
每一次出刀,都必然有一名蠻族倒下。
或是頭顱飛起,或是心臟被貫穿,或是被乾脆利落地腰斬。
他的動作不快,甚至可以說有些緩慢。
可那種獨特的節奏,那種對時機與角度的絕對掌控,讓他的每一次攻擊都顯得從容不迫,卻又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