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風停了。
親衛營的營帳內,一盞油燈靜靜燃燒,豆大的火苗,將葉驚鴻的影子投映在厚實的帆布上,拉扯出沉默的輪廓。
他盤膝坐在床板上,那把新發的精鋼戰刀橫陳於膝前。
手指,輕輕拂過冰冷的刀身。
刀脊厚重,刀刃鋒利,鍛造的工藝遠非之前的製式長刀可比。
這,就是一百一十五條蠻族性命換來的價值。
也是權力的味道。
哪怕隻是軍中最底層,一個伍長的權力。
他能感覺到,這頂獨立的營帳,隔絕了外界大部分的窺探。
但有一道目光,始終存在。
那道目光來自營地最中央,那頂屬於校尉李威的營帳。
它無形,卻沉重,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帳外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那腳步聲沉穩,不疾不徐,徑直朝著他的營帳而來,沒有半分遲疑。
葉驚鴻眼簾微垂,將戰刀緩緩歸鞘。
“伍長,校尉大人前來探望。”
帳外,是他麾下一名親兵壓抑著激動與敬畏的聲音。
門簾被掀開。
李威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門口的光。
他臉上掛著一副和煦到近乎熱情的笑容,與那日宣判軍功時的森冷判若兩人。
“驚鴻啊,傷勢如何了?”
他大步走入,手中還提著一個木盒。
濃鬱的藥香,瞬間在不大的營帳內彌漫開來。
“托大人洪福,屬下並未受傷。”葉驚鴻站起身,躬身行禮,姿態謙卑恭敬。
“胡說!”
李威的臉一板,語氣卻帶著親昵的責備。
“那等血戰,怎可能毫發無傷?隻是你這小子能忍罷了。”
他將木盒放在桌上,打開。
裡麵是幾瓶精致的瓷瓶,還有一袋鼓囊囊的,用錦緞包裹的銀錠。
“這是上好的金瘡藥,還有本將私人給你的一點賞賜,拿去,莫要推辭。”
李威的目光,緊緊鎖著葉驚鴻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你昨日在城牆上的英勇,本將都聽陳都尉說了。一人一陣,力挽狂瀾!是我大夏的好兒郎!”
他重重拍了拍葉驚鴻的肩膀,那隻手掌寬厚有力,停留在肩上,沒有立刻拿開。
一股無形的力量,順著他的手掌傳來,似在試探葉驚鴻的筋骨與氣血。
“驚鴻,本將是個愛才之人。”
李威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誠懇。
“一個伍長,太委屈你了。隻要你肯儘心為本將效力,他日封官拜將,也未必沒有可能。”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說實話,本將實在好奇,你這一身驚世駭俗的本事,究竟從何而來?若說是戰場上頓悟,未免也太過……匪夷所思。”
來了。
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所有的和煦,所有的賞賜,所有的許諾,都隻是為了撬開他嘴巴的誘餌。
葉驚鴻的臉上,適時地露出了一絲惶恐與茫然,仿佛一個被上位者突然問到核心秘密,而不知所措的年輕人。
“回……回校尉大人。”
他的聲音帶著些許結巴。
“屬下……屬下也不知道。當日被張莽逼上生死台,生死一線間,腦子裡……腦子裡就好像被雷劈了一下,多出了一些東西。昨日在城牆上,也是殺紅了眼,等回過神來,已經……已經……”
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低著頭,一副心有餘悸,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模樣。
這套說辭,漏洞百出。
但卻是唯一的解釋。
李威眼中的笑意,淡去了一分。
他當然不信。
生死間的頓悟?這種騙鬼的話,也隻能糊弄那些沒見過世麵的新兵。
他心中那名為“貪婪”的火焰,被澆熄後,剩下的警惕與殺意,在此刻變得更加熾烈。
既然你不肯說。
那本將,就親手把你所有的底牌,都打出來!
“原來如此,看來你當真是受上天眷顧之人。”
李威哈哈一笑,收回了手,那副欣賞的模樣又回到了臉上。
“光說不練,終究是紙上談兵。你新晉武道,根基或有不穩之處,本將今日無事,正好可以指點你一二。”
“來,隨我出去,你我切磋一番。”
他轉身,不給葉驚鴻任何拒絕的機會。
營帳外的空地上,親衛營的士兵遠遠地圍著,交頭接耳,臉上滿是羨慕。
在他們看來,這是校尉大人對新晉天才的特殊栽培。
隻有葉驚鴻清楚,這是一場必將見血的鴻門宴。
“校尉大人,請。”
葉驚鴻抽出戰刀,刀尖斜指地麵。
“好!”
李威讚了一聲,同樣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他的刀,刀身更寬,刀背更厚,刀柄上鑲嵌的獸骨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
“你先出招。”李威負手而立,儘顯高手風範。
葉驚鴻沒有客氣。
他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來展示自己那“無法控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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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下一踏,身形前衝,一記最簡單的直劈,當頭斬下。
刀鋒帶著風聲,勢大力沉。
李威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輕描淡寫地橫刀一格。